命到底苦不苦,還要通過實踐來檢驗證明一下。
於是,在她惡作劇地捉弄了白胡子劉頭後,事實證明,她過了將近一個月“不苦命”的幸福日子。
這“不命苦”的一個月裏,她每日可以什麼也不管,隻窩在她的屋子裏,圍著暖暖的火爐,品著芬芳的清茶,或埋頭書中,或與人談天說地,聽一聽大江南北的奇聞逸誌、夢一夢塞北草原的奔馬胡笳,甚至可以閉上眼描畫一番沙場醉酒的壯誌豪情……
很是愜意,很是悠閑自得,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醺醺然。
啊,如果日子便這麼一直過下去的話,說不定她會後悔當初簽契約的年數太少了!這樣悠閑自得又絕不會枯燥無味的幸福生活,是聰明人隻會嫌少、不會嫌多的啦。
當然,如果白胡子劉頭肯搭理她了,她會覺得日子過得更完美的。
暗地扮個鬼臉,她將小小的紙條收起,推開窗放信鴿大人回去複命。
“什麼事?”有人從書中抬起頭來笑著問她。
她不答,隻摸摸鼻子,將隻有一個字的字條呈給將軍大人親覽。
“飯?”劉青雷念出這一字天書來,有些困惑地用眼神詢問。
“劉頭意思是說,又到了該吃飯的點啦,要咱們快快過去。”
“現在?”他瞄一眼窗外尚明的天色,不明白為什麼晚飯的時間提前了。
“大哥,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元宵!”他沒過糊塗吧?
“我知道啊。”他用手遠指,一一點過院內隨處可見的紙紮彩燈,揚眉一笑,“妹子,你難道也忘了,這所有的花燈可也是我一個人掛上去的。”府中二十幾口人,能爬高攀樹做苦力的卻隻有他一個。
“重點不是這個!”她有些惱。
“那又是哪個?”果然,這親親小妹子真的是一副孩子心性,同那些老人家混久了,連耍賴的語氣也像透了那些假裝耳背的老“孩子”們。
“看花燈,看花燈!”
“這滿院的花燈還不夠你看嗎?”
“大哥,你故意的是不是?”清亮的丹鳳眼用力地一眯,狠狠地瞪著笑得雲淡風輕的男人,“除夕守歲時你怎樣答應我的?你想一想,你好好地想一想!”
那晚,一屋子老少圍坐一處,吃點心、互相拜年、討壓歲錢,爭著比誰知道的守歲古俗多、誰知道關於“過年”的奇聞逸趣多……
她在這個時代的第一個春節,過得真的好開心。別的不說,光是老婆婆們親手做給她的新衫羅裙已夠她歡喜的了,再加上收到的一大堆壓歲紅包。哈哈,想起來就好想得意地狂笑幾聲。
當然啦,最開心的事則是——
“我答應你什麼啦?”好似看不到她雀躍的期待表情,劉青雷好笑地伸手拍拍她,“阿弟,你多大啦?麻煩你有一點大人的模樣好嗎?”原先被她一張娃娃臉騙了,還以為她最多雙十年華呢,除夕那夜閑聊才知這瘦小的女子已二十有五了!當時一屋子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二十五歲的老女人了?!上上下下打量過她,最後沒有一個人肯信。
她呢,麵對眾人的猜疑目光,隻是好笑地擠了一個鬼臉,惹來處處開始看她不順眼的白胡子劉頭的一記白眼,就此天下太平。眾人再度開始神侃,算是放過了這一個小插曲,從此無人再提。
“劉大將軍!”她好氣悶。他膽敢忘了?!
“好啦好啦。”冷峻威嚴不起來,在她麵前越來越沒正經的男人無奈地笑著歎了口氣,“不就是你想去逛燈會嘛,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帶你前去,絕不食言。”
除夕之夜,聽著京城內到處的鞭炮聲響,看著空中煙花四起,他這妹子簡直好奇得不得了,看得目不轉睛、如癡如醉。他見她這樣子不覺好笑,便隨口說了一句:“這算什麼,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才好玩呢。”
結果應了一句話:禍從口出。在這妹子的死纏爛打下,他答應十五夜陪她出府賞燈。哦,他望著那桌上的一字天書,終於明白了今晚用膳時間提前的原因了。
“你一定去遊說過王大廚子了。”他睇了她一眼。
“我想早一點出去玩嘛。”她回得理所應當,“誰叫王大廚子喜歡我哩。”她隻要說一點點,王老公公自然爽快幫她啦。唉,有什麼法子,她從小就特別會討老人家們的歡心嘛,不怪她啦。
“照這樣下去,這劉府遲早是你當家。”劉青雷感慨似的一歎,不得不佩服她有得意的本錢,“說來也怪,這些老人家個個久曆風浪、脾氣固執,偏偏遇上妹子你總會莫明其妙地敗下陣來、任你胡作非為。”
“咦,大哥,我好像聽你說得有些不甘哦?”
“妹子,你知咱們府中為何沒有一個年青力壯的奴仆?”他揚眉笑問。
“不是大哥你常年在外征戰,沒時間顧及的原因嗎?”所以這堂堂的鎮遠將軍府才成了頤養天年的“老人院”啊。
“可老人家畢竟是老人家,總會年衰力竭,怎樣來操持這偌大的一府?”
“所以……”她似乎有一點點明白了。
“老人家們都是我父母在世時的老家人啦,許多人一輩子未曾婚配,在這府中默默操持,對府中一切都充滿感情,要他們離府是不可能的。”他說給她聽。
“還有呢?”
“這幾十年來,府中就他們這二十幾人,早已是一家人了,很難再接受其他陌生人的闖入。”排斥性強得令人吃驚。
“可老人家終究是老人家嘛!你忍心讓他們老了還如此辛勞?”他也說了啊。
“唉。”他歎,“我曾托朋友找來過許多壯年奴仆,本意是想減輕他們的辛勞啊,可往往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他們趕走啦。無奈之下,我隻好任他們如此了。”一群活寶似的老人家啊。
“怪不得這府中總是信鴿飛來飛去呢。”嗬,好一群可愛的老人家們啊,竟然能想出如此好的法子,幹脆利落,猶勝人的來去腳力。
佩服!正想著呢,呼啦啦一隻信差又飛了來。
這次是劉家大哥拆信閱讀,不料小小的紙條上竟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了。
“哎呀,快走快走!”阿弟卻想也不想地從座上站起來,扯過將軍大人便往外走。
“怎麼了?”劉青雷配合地外移身形。
“我們再去晚一點,便沒飯可吃啦。”上一張字條尚有一“飯”等她,這次卻空空白紙,不是警告還能是什麼?
“竟然是這樣子解釋的?”劉青雷頗覺有趣地笑起來,“你與劉叔真默契。”
“什麼默契?”奔上那座水上長廊,阿弟擠擠鼻子淘氣一笑,“這些時日你沒見他理都不理我呀?見了我總是陰陽怪氣的,到哪裏培養默契去?我們啊,這是在鬥法!”看看到底誰是最高手!
“鬥法?”劉青雷搖一搖頭,慢下步子。
“大哥?”怎不走了?
“妹子,劉叔從來是嚴肅端正的老人家,他肯破例與你……鬥法,你可知這層意思?”他止了輕笑,認真地看她。
“有什麼意思?你也玩了嘛,老小孩啊。”阿弟含糊一句,左顧右盼地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