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推開花園的門，夏霂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進去，這裏似乎沒怎麼變化，可惜他再也無法帶著愉快的心情踏進這裏。如果可以，他寧願再也不用跨進這扇門，可是這世上他僅剩的兩個親人偏偏又與這裏牽扯不清。
他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月光下那個女孩慢慢地走進來，每一步她都走得那麼猶豫，仿佛下一秒就有棄路而逃的可能，一如他此刻。
“先生，您找誰？”王嫂看著已經走進客廳的人，這人怎麼回事？
夏霂目光冷冽，五年來他已經徹底地蛻變，何況還是在這個地方，“我找夏織雲。”
“太太在樓上，您等等，我這就去叫她。”
夏霂看著她上樓，不期然想起曾經有個女孩總喜歡踩著懶散的步子從這個樓梯走過，那個時候他好像就是站在現在的這個位置看過她。
樓上突然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遠遠地就聽到莎莎在喊他。
夏霂稍稍斂神，看著出現在樓梯口的葉莎莎，隻是微微張開雙臂。
葉莎莎從樓上衝下來，一頭紮進他的懷裏，聲音有絲哽咽：“表哥，你回來了。”
“嗯。”淡淡地應了聲，夏霂抬頭看著正下樓梯的另外一個人，“姑姑。”
夏織雲眼含著熱淚，對他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下，王嫂端茶上來，“表少爺請用。”
他算哪門子少爺？夏霂端起茶杯，不動聲色地啜飲。
“夏霂，你這次回來……”夏織雲斟酌著開口，如她所見，這個侄子已經徹底地改變，而且她覺得陌生。
“我是回來舉辦畫展的，畫展一結束就離開。”五年的時間，他如今已是這一行的後起之秀，也算小有名氣了。
“啊？這能展多久？”葉莎莎忍不住失望。
“一個月吧。”也許半個月。
“那住的地方……”
夏霂立即打斷：“這邊我有房子。”
夏織雲與葉莎莎對視一眼，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那留下來吃晚餐吧。”
夏霂沉默了一下，“不了。”
“那至少留下來吃午餐。”夏織雲態度強硬，不等他拒絕就喊著王嫂一起進廚房準備午餐。
葉莎莎看夏霂還想拒絕，連忙說：“聽我媽的吧，她這麼久沒見過你了，而且……他們都不會回來。”後麵這一句她說得特別輕。
夏霂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是誰，不過他沒有繼續講下去，放下茶杯，他靠進沙發的椅背。他一停，葉莎莎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氣氛突然變得很尷尬。
想了想，葉莎莎俏皮地開口：“表哥有沒有帶表嫂回來？”
“沒有。”簡單的兩個字，清冷的語氣，表示對於這種事他不欲多談。
葉莎莎識相地閉嘴，氣氛又冷凝下來，她懊惱地捶捶沙發，什麼時候她跟表哥之間變得無話可談了？
夏霂看了她一眼，“姑父的身體還好吧？”
葉莎莎一愣，沒想到他還會主動問起，“爸爸還好。”
停了停，夏霂又問：“她呢？”
葉莎莎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表哥口中的“她”到底是指誰呢？所以她很小心翼翼地問：“表哥，你是問小晚姐，還是……姐姐？”說到最後她幾乎沒有聲音。那件事雖然過去五年了，可是大家好像約好了似的，都不願再提。
夏霂的眼睛裏飛快地閃過一抹情緒，瞬間又恢複了先前的冷冽，“小晚怎麼樣了？”
“小晚姐嫁給了她的一個同學，去年年初還生了一個男孩，表哥，小晚姐現在很幸福。”她相信表哥明白她這樣說的意思，那件事已經是往事了，就算小晚姐曾經真的傷得很深，至少現在她是幸福的，所以表哥也不用太自責了，隻是她懷疑，表哥剛剛真的是想問小晚姐嗎？
也好，小晚能夠選擇重新開始，而且還很幸福，這樣他的也能減少一點。
“表哥。”葉莎莎猶豫著要不要說姐姐的事。
“嗯？”
“沒什麼。”算了，也許表哥根本不想提起姐姐。
吃完午餐，夏霂就急著離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上樓，哪怕隻是看看他自己以前的房間。
葉莎莎送他出去，還是忍不住要說：“表哥，其實你大可以住在這裏，你的房間王嫂每天都會去打掃。”
“嗯？”夏霂聽得心不在焉。
“姐姐根本不會回來，你出國以後她就搬出去了，你有多久沒回來她就有多久沒回來。”
這次他連應聲都免了，俊逸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葉莎莎盯著他看了半天，實在找不出半點異樣的痕跡，她想，也許她真的不該再多說什麼了。
夏霂一上車就關了手機，助理說下午要跟他談關於畫展的事情，可是他突然不想談了。
必須承認的是他對莎莎的話並非如他表現的那般不在乎，因為此刻他就在想葉蕭蕭會搬去哪裏？
“安東，去我房間把我的包包拿來。”早上九點，葉蕭蕭嘴裏叼著早餐，一邊換鞋一邊口齒不清地喚安東。
“汪汪，汪汪汪！”“安東”得令，屁癲屁癲地朝她房間跑去。
可是房間的門關上了，“安東”在門口急得亂轉，“汪汪！”
安東握著門把輕輕一轉，房門就開了，“安東”沮喪地又叫了兩聲，到底狗不如人。
“安東”找到她的包包，安東撿起她的包包，走到門口，把它遞給正在跟鞋帶奮戰的人。他有點無奈地看著她，“能不能給它換個名字？”
數不清這是他第幾千幾萬次這樣說，葉蕭蕭也不厭其煩地第幾千幾萬次回答他：“不行，你說你這人小氣不小氣，還跟它搶。”
安東歎息一聲，就知道是這樣的回答，可惜他還是忍不住要來自取其辱，“今晚回來吃飯嗎？”
“不了，工廠那邊的衣服做好了，今天下午就會把貨送過來，我跟小雯必須把它們掛上架，唉，又有得忙了。”
“你活該！”安東忍不住罵，“又不是沒錢，這麼拚命幹嗎？”
“因為我要養安東呀，”葉蕭蕭伸手摸摸“安東”的頭，“對吧，安東。”
“汪！”好配合地回答，總算輪到它說話了。
葉蕭蕭突然在狗鼻子上用力一彈，滿意地聽到“安東”的哀叫，她大笑著直起腰，“我走了。”
安東無奈地看著她，她算是沒救了，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關門回到廚房繼續先前因她喊他而中斷的工作，當然她也有可能喊的是“安東”。
五年前的某夜，安東開門就看見葉蕭蕭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站在他家門口，“安東，我無家可歸了，你收留我吧。”
然後她就賴在他家趕都趕不走了，一直住到現在。
安東不知道蕭蕭為什麼這麼相信他，可是被她這麼相信著他覺得很幸福。
葉蕭蕭下了公交車，一路哼著小曲朝自己的服裝店走去，途中還遇到兩個在路邊乞討的老人，她一人給了他們一百，兩個老人對她磕頭磕個不停。
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家名為“豈曰無衣”的服裝店，這家店隻賣女裝，而且都是年輕女孩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