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外混亂的景象似乎剛剛平息。曲熙朝趕到的時候很多人員都在撤離,薛筱婷痛哭失聲地倒在搶救室門口,木清歌緊緊抱著她,雖然神色還算平靜,但是紅腫的眼睛顯示她也剛剛哭過。
曲熙朝輕輕走到她身邊,手掌貼到她的肩膀上,“清歌。”
她抬起眼,怔怔地看著他,“爸爸剛剛過世。”
“哦。”他也有點怔怔地,下意識地伸開手臂將她摟抱在懷裏。不用說話,已經能夠感受到她的顫抖。無論木梓揚對她曾經多麼冷淡,那畢竟是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親。
而他,失去了這位“父親”,即使他看上去平靜如昔,但內心的感傷和茫然卻難以用語言形容清楚。
“伯母,請節哀。”他一隻手伸向薛筱婷,想安慰對方。但薛筱婷卻避開他的手,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似的,抽身快步向外走。
“媽。”木清歌追過去,“我送您回家。”
“不,你留下來。你爸爸的後事還要你來料理。”薛筱婷淚眼地看著女兒,欲言又止,“清歌,你……你也保重自己的身體吧。你的腿傷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木清歌摟著母親,“媽,爸爸雖然走了,但你還有我。”
薛筱婷努力地想對女兒做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但是努力的結果隻是淚水更加肆意地橫流。
“我先回家去,車子在外麵,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清歌,這裏隻有拜托你了。”
薛筱婷的離開讓木清歌好像突然被抽離了力氣,原本還行走不便的腿讓她再也支撐不住,扶著牆壁幾乎要摔倒。
曲熙朝從後麵抱住她,坐在了一條長椅上。
“先休息一下吧,暫時什麼都不要想。”他低低地說。
她將一件東西暗暗塞到他的手心裏。
“是什麼?”他攤開手,看到一枚小小的鑰匙。
“這是爸爸在彌留之際留給我的。他一直把這把鑰匙握在手裏,攥得很緊,但是我卻不知道這把鑰匙的用途。”
曲熙朝皺了皺眉,“這好像是什麼保險盒子的鑰匙。難道是木遠的機密文件?”
“嗯,我也是這麼想。但是我從來不知道爸爸在什麼地方有這樣一個保險盒。”
“你媽媽呢?她應該知道。”
“媽似乎不想告訴我這把鑰匙的來曆。”她思忖著,“你說,會不會這把鑰匙所牽涉的並不是遺產,而是和我的身世有關?”
曲熙朝把玩著那把鑰匙,“很有可能。”
能讓木梓揚在彌留之時還緊抓不放的東西不應該是財產,而是感情。這把鑰匙小巧中透著古樸,並不像是這個時代的東西。
仔細看去,似乎在鑰匙頭的位置刻著一個字,因為時間太久,鑰匙的表麵也被人手撫摸過太多次,早已磨平。勉強辨認過去,像是個“月”字。
“是‘月’字?”木清歌順著他的目光也發現了那個字。
“嗯,還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他的目光閃爍,將鑰匙握在手中,“這件事交給我調查吧。”
“好。”
“你爸爸……木先生的後事我也會幫你打理,你現在的心思還是要重點放在木遠的公事上。”他諄諄吩咐,對視上她深沉的眼神,“怎麼了?”
“你,到現在都不肯叫他一聲‘爸爸’嗎?他在去世之前喃喃念著的是你的名字。”
曲熙朝的眉心下垂,“現在不要說這件事好嗎?”
木清歌看到他眼中的黯然之色像是明白了什麼,握緊他的手。
他怎麼可能對木梓揚的去世無動於衷呢?他又不是石頭心腸。隻是當他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木梓揚和他的關係時,木梓揚離世。
一直以來都是熙朝讓她依靠,其實,此時此刻應該是他們互相依靠。他們都失去了一個親人,一個對他們的生命來說至關重要的人。無論他生前曾做過什麼,,一切都已過去,無須再追究下去了。除了,留在木清歌身上的那一段謎。
“媽,你認得這把鑰匙嗎?”這天晚上,曲熙朝將那枚鑰匙放到母親文麗華的麵前。
文麗華的眼睛看到鑰匙的一刹那已經震動,但是她竭力保持平靜,冷冷地問:“是木梓揚給你的?哼,他居然沒有丟掉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是當年你們之間留下的東西?”曲熙朝追問,“和這把鑰匙配套的箱子是什麼樣子的?你知道在哪裏嗎?”
“不知道,不過是一個破爛的小木盒,也許早就被他扔了。”文麗華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看著兒子,說:“你累了一天,該睡了。”
“媽。”曲熙朝看著母親的背影,“他……死了。”
文麗華整個人都頓住,許久沒有出聲。
“聽清歌說,他臨死之前一直握著這把鑰匙。”
又是許久的沉默,然後是文麗華略帶顫抖的聲音:“那又怎樣呢?要表示他的懺悔嗎?二十八年前他沒有說,現在再說也無濟於事了。”
“我隻是想告訴你,老媽,你恨了他這麼久,現在也是該停止你的恨了。”
文麗華咬著下唇,“誰說我恨他?這個人在我心裏早就什麼都不是了。”
“但是你卻清楚地記了他二十八年。”曲熙朝向前走了幾步,“老媽,關於你們的往事,我暫時不會探究,我隻想知道關於這把鑰匙的故事,因為它可能關係到清歌的身世,關係到我們今後的命運,所以我才帶著這把鑰匙來向您求證。”
文麗華轉過身,看著那把鑰匙,有些出神。
“當年我們還是學生的時候,經常會給對方寫情書。情書寫得多了,又怕別人看到,我就特意去買了一個小盒子,因為盒子是木頭做的,我說這代表他。他就買了一把鎖,鎖和鑰匙上刻著一個‘青’字,他說那代表我。當鎖扣在盒子上,就代表我們永遠都被緊鎖在一起,不能分離。”
曲熙朝急急地問:“後來那個盒子呢?”
“分手的時候我把盒子丟在我們同居的地方沒有帶走。”
曲熙朝說了句“謝謝”,匆匆往外走,與剛回家的曲出海迎麵撞上。
“上哪兒去?毛毛躁躁的。”曲出海打了他肩膀一拳。
曲熙朝低聲說:“木梓揚剛剛去世。”
曲出海怔住,然後大步走向妻子。
曲熙朝看著那兩個重疊的人影,唇底不禁泛起笑意。老媽,其實你很幸運,雖然感情難免坎坷,但是畢竟最終找到了真正愛你和值得你愛的人。
低頭看著手中的鑰匙,那上麵小小的‘月’字是指引他來找母親求證的原因。因為他記得曾經聽父親講過,母親的原名是歐陽青青,“青”字中就有一個“月”字。
能讓木梓揚在彌留時念念不忘的人有可能就是母親,因為她畢竟是被他深深傷害過的人,而且,也有可能是他唯一真心愛過的人吧?
那份還未看完的調查報告同時呈現在曲熙朝和木清歌的麵前。
木清歌的手掌按在報告上,問:“這裏麵的內容你都看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