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看誰先說愛(1 / 3)

“月樂,外頭那個……是孩子的爸爸吧?”

駱粉雪摘下耳朵上的聽診器,伸手指了指白色布簾外正一臉嚴肅倚在牆麵的高大男子。

“嗯。”月樂輕輕點了下頭。

駱粉雪立即笑逐顏開,“不錯嘛你!”她拍了拍月樂的肩頭,“那男人看起來很靠得住的樣子啊,儀表堂堂一臉正氣的。”唉,怎麼她在相親網站上就從來遇不到這樣的好貨呢?

“還、還好啦。”雖然粉雪姐姐誇的是魏言輕,但月樂還是臉紅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

“怎麼,和他把話說開了?”駱粉雪笑著挑起清秀的眉峰,“那喜事什麼時候辦?”

啥?喜事?粉雪姐姐思維夠跳躍的。

月樂搖了搖頭,“我們……根本還沒談到那個地步。”

“喂,我說月樂,你該不會是要等小孩子長大到能當花童的年紀了,才肯進結婚禮堂吧?”駱粉雪不讚同地撇了撇嘴。

她……也不想那樣啊。她也不希望肚子裏的寶寶一生下來就是“非婚生子”的尷尬身份啊。月樂扁扁嘴,直到此刻,才終於覺得有一點委屈:魏言輕最討厭了,連是不是喜歡她都無法明確的表個態,更別提向她求婚了。

“月樂——”駱粉雪伸出兩指捏捏她蒼白的臉頰,“你啊,再不積極一點,當心跟我似的,快三十了都結不成婚哦!”

積極一點——又是這四個字。

記得上次粉雪姐姐說要去相親的時候,也是滿口碎碎念著這四個字呢。

隻是——這聽起來超級簡單的四個字,要如何實際操作?對她這樣膽子比芝麻還小的宅女來說,難度好高……

“我、我不擅長主動跟男人告白的……”她低下頭,幽幽歎了一聲。她很清楚自己的勇氣有幾斤幾兩重,如果不是當初魏言輕主動來招惹她,或許直到今天他們還隻是路人甲與路人乙的關係呢。

“笨。”駱粉雪彎起指關節敲了一下她的前額,“別忘了你是孩子的媽媽,有了這重身份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做什麼……都可以……”她喃喃重複著粉雪的話。

真的可以嗎?自打與魏言輕相識以來,她一直是唯唯諾諾被拖著走的小蝦米一尾,如今——她可以反客為主,成為兩人之間關係的主導嗎?

不敢想象嗬……

“當然可以,隻要那男人夠在乎你。”駱粉雪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隨即按下預約鈴,召喚孩子的爸爸進來。

魏言輕掀開布簾走進診室,坐到月樂旁邊,望著駱粉雪的眼神帶有一絲緊張,“醫生,她的身體——還好嗎?”問這話時,他極為鄭重地吸了一口大氣。

“老實說,不是太好。”駱粉雪挑起柳葉眉,似笑非笑地回答。

“那——”他看月樂一眼,整顆心被麵前這位冷麵女醫師的話吊了起來,“請問是哪方麵不理想?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嗎?”

注意到這男人極為自然地用上了“我們”,駱粉雪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許之意。好吧,口氣還是放寬容些,別把他嚇著了。

“之前我就和準媽媽本人溝通過她的身體狀況,她的體質不是特別健康,血液中血紅蛋白的含量偏低,這樣下去,懷孕後期會很辛苦。”駱粉雪趁機也多念一次池月樂,誰叫這女人上次根本沒把她的意見聽進去,“我也曾經問過她,要不要幹脆拿掉這個孩子算了?但是她很堅持要生。所以我想,這個寶寶——以及寶寶的爸爸——應該對她來說非常非常的重要才是。”她連著使用了兩個“非常”。

“粉雪……”月樂垂下頭,心裏又羞又窘。別說啦!粉雪姐姐怎麼回事?是在代替她向魏言輕表白嗎?

魏言輕聽了駱粉雪的話,徑自沉默不語,陷入若有所思的狀態裏。他神色微妙,帶一絲懊悔與一絲心疼。月樂僵在一旁,察覺不出他心思為何,也不敢造次。

“我希望準爸爸可以多多關心準媽媽的身體狀況,當然了,也包括心理狀況。別再讓她一個人去麵對初次懷孕的未知恐懼感。每兩周一次的產檢,希望準爸爸也可以盡量陪伴出席,畢竟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駱粉雪公事公辦地說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池月樂腦袋低垂的怯懦模樣,又再追加了一句:“月樂,你再這麼委屈自己下去,肚子裏的寶寶也不會答應的哦!”

委屈自己?她有嗎?

從醫院泛著消毒水味兒的密閉空間內出來,改坐在充盈著淡淡汽油味兒的半舊休旅車內,因為駱粉雪的話,月樂很誠心地決定進行自我反省。

原來在別人眼裏,她一直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望,活得很將就很委屈?也連帶著……致使肚子裏的寶寶無法在寬厚自由的空間中成長?

她是一個那麼失職的準媽媽嗎?

這時,休旅車毫無預兆地在馬路邊停了下來。魏言輕熄了引擎,拔掉鑰匙,若有所思地側頭看向她。

“魏言輕?”她有些不明白地回應他的注視。怎麼突然停車了?

“池月樂,你老實和我說——”他以複雜眼色,深深望住她,“我是不是對你很差?”

很差?月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猛力搖頭,“沒有、沒有!你對我——”很好很體貼她說不出口,因為懷孕初期他根本沒在理她,“還、還不錯啦。”

他聽了,當即明白這個“還不錯”的門檻有多低,視線不再與她相對,而是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絞纏的雙手上、那突起而分明的指關節。

他……生氣了嗎?月樂吞下一口唾沫,看來,“還不錯”這個講法太過保留,還是會傷害到他的男性自尊心哪。

“我、我剛才太嚴苛了,其實……其實你對我挺好的……我並沒有覺得委屈……粉雪她隻是隨口一說而已……”

她企圖亡羊補牢,但是魏言輕卻並沒有因此而更高興一些,麵色仍是凝重的。

沉默片刻,他突然吐出一口長氣,“你知道嗎?方皓朗對我放話,說不管我介不介意,他都要追求你。”如果不是這樣,他說不定還沒發現自己對池月樂的獨占欲,強烈至此。

“嗄?”月樂呆住。明明粉雪姐姐囑咐過她,懷著孩子最好別一驚一乍的,要維持心緒的平靜;但是,她忍不住——這個認知,太讓人驚訝了。方總他……果然是視力不太好哪,居然真的喜歡上她了?!

“我想,他一定對你很好,比我要好得多。他本來就是好好先生,對著誰都沒脾氣。”魏言輕彎唇苦笑,“相比之下,我的個性就太差了。”

月樂驀地僵住身形:他說這話的言下之意是?

該不會……接下來他要很狗血很言情地對她說“我配不上你,你還是回到那個能夠溫柔善待你的男人身邊去吧”?!

“池月樂。”高大的身形驀然湊近,他力道緊繃的雙手掇住她的肩頭,拉她與他對視,“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拜托她?!什麼?拜托她拿掉孩子,良禽擇木而棲——到方皓朗的身邊去?!天啊天啊,她的人生有沒有這麼狗血?她喜歡的男人是不是聖父投胎?方總雖然很好,但她不要啊……月樂驚惶失措,手上一使力掙脫魏言輕的鉗製,用力捂住雙耳:“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池月樂!”這女人好端端的又發什麼瘋?他沒耐性了,一把扯下她捂耳的雙手,以清晰聲量、一字一句地說:“我是想拜托你——幫我。”

咦?是“幫我”不是“離開我”?這樣……好像比較不狗血了?她傻呆呆地停下掙紮的動作。

“你必須——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行。”他鄭重其事地說,剛毅的麵孔上浮現一絲赧然,“我過去……沒試過和一個女人相處那麼久的時間,也不知道該怎樣對待一個女人才算好。我……其實沒太多經驗可以借鑒,所以必須由你來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你希望我怎樣對你。我不想輸——不想把你讓給方皓朗那家夥。”

月樂聽得瞠圓了雙目:他……他的意思是,他過去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談過一次戀愛,所以對討好女孩子之類的事情很菜鳥很笨拙嗎?

在冷酷嚴肅的表象下,她所認識的魏言輕,竟然是一個這麼——純情的男人?!

太驚訝了——不不不,是太驚喜。這男人,還說他不會討女孩子歡心呢,方才說的這一席話,就足夠令她虛榮得像個滿脹了的氣球飄飛上天了。

“好。”月樂笑了,將一隻手放入他厚實的掌心。

好?他側目凝向她,好的意思是?

“現在,我想下車。”

“哦?”他有些意外。

“我其實受不了汽油的味道,會頭暈。”她小聲地說,見他的眉頭隨之皺了起來,又急忙補充一堆解釋,“這和懷孕沒關係啦,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了,一坐你的車就會暈……”其實她暈了兩年,也忍了兩年。

她話音未落,魏言輕一把推開車門,以眼神示意她從人行道的另一邊下車。

下了車,她站在人行道的上風口,聳起鼻子大吸春天的微風。嗯,果然舒服多了。

原來,向魏言輕提出要求,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嘛。

魏言輕繞過車陣走到她身邊,一手攬住她肩頭。因為她身型過於矮小,他還屈就自己彎了彎身,“走吧,我陪你走路回家。”

“可是,車子……”她在他懷中抬起頭來。

“扔著吧。很舊了,沒人稀罕偷。”他滿不在乎地回答,卻在心裏暗暗籌劃著:是不是該換部車了?以後要定期載月樂去產檢,總不能每次都讓她聞著汽油味兒昏眩一路嗬。

“魏言輕,我可以再提一個要求嗎?”她捏起無名指和小指,演示出她的要求有多麼“微小”。

“你說。”他望著她小心翼翼而又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心頭柔軟了,“以後想要什麼,都盡管開口。”

十五分鍾以後,兩人坐在一家以藍白兩色裝修一新的火鍋店內。店名也特直率,就叫“藍與白”。

魏言輕坐在櫃式空調的下風口,沉著臉,不太愉快地瞪著桌子對麵的女人,“池月樂,你也給我稍微差不多一點。”

他還以為這女人有什麼高尚的人生追求要仰賴他幫著實現呢。就算不是,她想要名牌洋裝皮包或者是珠寶首飾之類的那些俗物都好,他一定眼睛也不眨地幫她搞定;結果剛才,她嬌聲嗲氣地哼唧了半天,磨到他骨頭酥軟,要求卻隻有一個——帶她來吃麻辣火鍋?!

真是……會被她氣死。

“你的胃不是還沒好?而且剛才那醫生怎麼說的?你現在這種狀態可以吃刺激性的東西嗎?”他一臉沒好氣地擲出三連問。

月樂抓抓後腦,笑得傻兮兮又有點心虛,“可是,我嘴巴裏淡刮刮的沒味道嘛,就是想吃點辣的東西。”怎麼辦?她好像很享受這種反骨的感覺呢。看著魏言輕一臉莫可奈何的樣子,她怎麼覺得特別開心?

原來在喜歡的男人麵前耍任性,被他不情不願地縱容著,感覺是這麼的好啊……

“駱粉雪的手機號碼給我。”魏言輕繃著臉,朝月樂攤開手掌。

“幹嗎?”她警惕地望著他。他要打電話找醫生告狀?

“你管。”他橫她一眼。這女人可以隻顧一時享樂不計後果,他卻要顧著她的身體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唉,真煩,待會兒還是要跟駱粉雪多聊兩句,順便問問她池月樂在飲食方麵需要注意哪些禁忌吧。

他在心中默默哀悼自己的墮落:本來是無牽無掛、瀟灑不羈的單身漢一名,現在竟然提前培養出了“人夫”和“準爸爸”的雙重自覺性,既然如此,他索性就淪喪到底,幹脆娶了麵前這個蠢蛋女人好了……

這個念頭倏忽閃過腦海,引得魏言輕怔愣了一下。結婚?活了三十一個年頭,這是第一次有女人令他出現這樣的想法。

麵前的笨女人……是她嗎?他要娶的女人,他終身的伴侶,是池月樂?

沒想到嗬。最初走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規避池夜汐這宗甩不脫的大麻煩,他曾經那麼篤定,跟池月樂之間隻是短暫的露水姻緣、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