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1 / 3)

“黃昏那個殺千刀的混蛋,我要炒了他!讓他沒錢付房租,睡在大馬路,最後橫死街頭!”

深夜十一點,原本正是小區居民洗漱上床、準備睡覺的寧靜時刻,可水家公寓的客廳裏卻傳出一陣陣凶狠惡毒的咒罵聲。水清淺正在客廳裏團團亂轉,下午受了黃昏的氣,直到現在還無法平靜。

水媽從廚房裏出來,手捧一杯涼茶,笑眯眯地走到女兒身邊說:“乖女兒,來,喝口茶順順氣。”

水清淺一把接過茶仰頭灌下,然後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老媽你說吧,什麼時候炒他?反正這個店,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如果你還是堅持留他下來,那我以後再也不去店裏幫忙了。”

“女兒,事情沒那麼嚴重吧?他隻是不小心踩壞你的隱形眼鏡……”水媽說到一半,見女兒的殺人眼光“嗖”地射過來,趕緊縮了縮脖子改口:“我承認,他踩壞你的隱形眼鏡是很過分。不過,隱形眼鏡嘛,你知道的,‘隱形’就是看不見的意思,既然人家都說了是‘看不見’的眼鏡,你也不能怪人家不小心踩到吧?”

“老媽,”水清淺輕哼,“我現在這個樣子,連班都不用上了。你說我還能到店裏幫忙嗎?”她緩緩轉過臉,客廳的落地鏡中映出一張俊美帥氣的女性臉龐,惟一的遺憾是上半邊臉看不太清楚——因為被眼鏡遮住了。

笨拙的方形黑框,比啤酒瓶底還厚的鏡片,比半張臉還大的占地麵積——這麼醜的眼鏡,她自從高考過後就沒有再戴過了。放在眼鏡盒裏蒙塵了數年,積灰厚得簡直擦不掉。

然而現在,拜黃昏所賜,她又得請出這尊老古董架在鼻梁上了。哦!還真是該死的重。

水清淺哀怨地再瞥一眼鏡中的形象,那碩大的黑框就像一隻黑蜘蛛似的盤踞在臉上,呆傻可笑極了。

她這副尊容,明天要怎樣去上班?辦公室裏的那群雞婆一定會在背後嘲笑她到死!水清淺呻吟一聲,歪倒在沙發上。

而水媽卻是個十足的樂觀主義者,笑嗬嗬地上前扶起她軟聲安慰:“乖女兒,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眼鏡店一開門,媽就陪你去買隱形眼鏡。這樣好了,你不如趁機換個形象,就學那個甜甜,換那種戴了眼睛會發藍光的——”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破眼神兒,有兩百多度的散光,一定要戴專門訂做的隱形眼鏡才可以。”而訂做,至少要等上一個禮拜。

水清淺歎了口氣。一個禮拜不去“橘子”幫忙沒關係,但一個禮拜不去上班?那她就永遠都不必去了,直接在家等著收退職信和遣散金就好。

想到這裏,她對黃昏的怨恨不禁更深了一層。這個混球,詛咒她失戀,嘲笑她像男人——這些都屬無形傷害,她都可以忍。可是,他怎麼可以踩爛她的隱形眼鏡,害她變成四眼妹見不了人?

原本她就算長得中性了點,可好歹也算一名偽帥哥吧?現在可好,戴上一副這麼挫的眼鏡,連帥哥都沒得當了,直接被劃入“書呆子”、“老古董”那一類人種。

正在此時,門鈴聲響了起來。

水清淺望一眼牆上掛鍾,發現已是深夜十一點半。

這麼晚了會是誰?母女倆麵麵相覷。

丁冬丁冬,門鈴又響。這一回伴隨著黃昏嘹亮的大嗓門:“水媽媽,快開門,我負荊請罪來了!”

“黃昏?”水清淺豈會不認得這個聲音?她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雙眼冒出興奮的火花,“很好很好,我正要找他算賬,他卻自動送上門來。”說著小跑過去開門。

水媽有些擔心地跟上她。她們住的小區平日裏一直是出了名的“無噪音、無暴力”文明小區,隻怕這個紀錄將要在今晚給破了。

門一開,門外的黃昏先是踉蹌地後退一步,“嘩!”然後瞪著水清淺,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我認識你嗎?”

“黃、昏,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水清淺一字一句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和他相處,似乎連一秒鍾的預熱都不需要就立馬可以引爆怒氣。

“嗬嗬,你不是水清淺,我走錯門了。”沒想到他嬉皮笑臉地說完,果真轉頭就走。

水媽連忙邁出門檻拉住他,“好了好了,兩個小家夥都別鬧了,要說什麼進來說,要打架也進來打。三更半夜的別站在樓道裏大吼大叫。”

黃昏被水媽拖進門檻,立刻笑嘻嘻地往水清淺身邊湊去,“喂,你以前念書的時候,就是戴這樣一副眼鏡?”

“是又怎樣?礙著你了?”他那是什麼表情啊,要嘲笑她何不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水清淺不爽地踹他一腳,卻被他身手敏捷地閃開,躲到沙發後頭賊笑。

“我嚴重同情那些不幸和你做過同學的男性同胞,你這個樣子,還真是,還真是……噗!”他埋頭一陣悶笑,說不下去了。

“喂,黃昏,你很囂張哦!站在本姑奶奶的地盤上,也敢嘲笑我?”她生氣地雙手叉腰,回頭衝水媽喊:“老媽,家法伺候!”

“不用了吧,來者是客嘛,嗬嗬!”水媽連連擺手打圓場。

“什麼來者是客?我隻知道來者不善!”她毫不妥協。

“我哪有來者不善?我可是誠心誠意來賠罪的。”黃昏從沙發後探出身子,高壯的身形配上小男孩般的無辜神色,還怪委屈地皺著鼻子,好不可愛。這副模樣叫水清淺看得手癢極了,直想拖過他來海扁一頓。

“那好,你賠的罪在哪裏?”她大手向他一伸,臉色依舊很酷。

“喏!”他從身後拎出一個袋子,“我買了啤酒和鹵味,一起吃吧。來,消消氣!”

“算你還有些良心。”正巧她也有些餓了,就順勢下了這個台階,饒他一命。她勉為其難地接過袋子,看了看內中貨色,指出美中不足之處:“為什麼不是紅酒和牛排?”那樣才夠誠意。

想不到這不怕死的家夥居然說:“如果是拜訪美女的話,我自然會準備紅酒和牛排。不過如果——對象是你的話,那就不用花那個冤枉錢了,你說是不是?”說完下巴還朝水媽揚一揚,似在征求長輩的同意。

水媽顯然很沒大腦地跟著起哄:“是啊是啊,我們家淺淺平時最喜歡喝啤酒,啃雞爪鴨翅膀。”

水清淺沒啥想法地看了看老媽,再瞥一眼笑得有恃無恐的黃昏,沉默半晌,突然丟下一句:“黃昏,你跟我進來。”率先往自己臥室走去。

黃昏漂亮的墨色眸子閃了一閃,笑著起身相隨。認識她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邀請他進她的房間呢。

“女兒,那個,來者是客哦!”水媽在後頭追著喊。

黃昏一腳踏進水清淺的臥室,立刻被門口橫著的一具船模絆到,踉蹌了一下,扶著門框才穩住身子。

“你確定這是你水大小姐的閨房?不是你家倉庫?”黃昏一雙黑眸環視著房間內的擺設,嘴角揚起嘲諷的輕笑,“床上——堆滿衣服;地上——攤滿雜誌;櫥櫃——像被小偷翻過,嘖嘖,簡直比亂世佳人還亂啊!還有這個——”他用腳踢了踢剛才險些絆倒他的船模,“你對拚裝模型有興趣?唔,果然是個男人婆!”

水清淺根本不理會他的絮叨,徑自在床上坐下來,表情嚴肅地說:“黃昏,我叫你進來是要把話說清楚,有些話當著老媽的麵不方便講。”

“什麼話?你暗戀我?”他立刻插嘴。

水清淺翻個白眼,懶得跟他鬥嘴皮子。

“算起來我們認識也蠻久了,你知道我這人習慣有話直說,不愛繞彎子。我問你,你踩壞我隱形眼鏡的費用何時賠給我?”

“別這樣嘛,談錢就傷感情了不是?”黃昏根本不管她有多嚴肅,依舊嬉皮笑臉,“說實話,你戴這副眼鏡也蠻可愛的,雖然大了一點,但好歹也算是複古風潮的回歸……”話沒說完她就一腳踹過來,他連忙閃開,笑嘻嘻地捧出手中美食,建議:“不如我們一起喝酒吧!杯酒泯恩仇,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