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兩個人的森林(葉山南)

序曲

從陌生到熟悉的距離 一直是個謎

喜歡已半聾半啞的愛情

在我眼中你的樣子 無關耳朵眼睛

常夢見的森林裏四下無人除了你

我不管別人怎麼定義現實裏的愛情

我相信我的夢境揭露的訊息

習慣了用孤獨的表情 阻止別人靠近

卻不怕被你發現我脆弱的心 渴望的心

我隻要閉上眼睛想著你

就會出現兩個人的森林

把體溫交換成共同的記憶

世界很遠 心很近

(引自張信哲《兩個人的森林》詞:厲曼婷 曲:李思菘)

早晨八點整。

床頭的施華洛世奇水晶鬧鍾傳出悠揚的《致愛麗絲》,葉知秋在這柔美的琴聲中緩緩醒來。她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上繪著的仿梵高《星月夜》,長長吐出一口氣。

今天是星期一,工作日的第一天,然而,這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對於她而言卻隻意味著兩個字:戰鬥。

葉知秋是一位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一個月前,她所在的珠寶設計室報名參加了本屆“亞洲之星珠寶設計大賽”,從那天起,她開始把自己的工作稱為“戰鬥”。

必須聲明一下,她本人並非什麼爭名逐利之輩,隻是在她的人生字典裏,有兩個詞語的使用頻率是最高的,那就是“高雅”和“極品”。

她是一位“高雅”的“極品”女人。對於這一點,相信所有見過她的人都不會持有異議。今年29歲未婚,美麗與智慧並重,出得廳堂下得廚房。事業上,她做到一帆風順;生活上,她要求盡善盡美。試問這樣一個女人,又怎麼會允許自己一向平坦的人生路上出現“失敗”的醜陋坑洞?

所以嗬,為了維護她“高雅”的“極品”女人形象,她——拚了!葉知秋一骨碌從大床上爬起來,麻利地衝進盥洗室洗漱,再衝進廚房做早餐,最後殺回臥室化妝。三十分鍾以後,當拿鐵咖啡在她從立陶宛帶回來的特製咖啡壺中沸騰之時,她也打點好了自己,光鮮亮麗地出現在臥室門口。

當季的香奈兒灰藍色套裝配寶藍色同品牌絲巾,染成深酒紅色的長發垂順光亮,披在肩頭猶如一幅鏡麵,唇膏是嬌蘭的“ROUGE PETIT”,最襯她的白皙膚色;指甲油是同色係的深水紅,指甲銼得圓潤光亮,好像做了法式水晶甲。葉知秋對著穿衣鏡端詳片刻,確定今天的自己和過往的每一天一樣無懈可擊,才敢放心地飲了咖啡,穿鞋出門。出門剛走了兩步,葉知秋就停下了腳步,秀眉微蹙地瞪著自己前方的過道。原因無它,過道上堆了一個髒兮兮的牛皮紙箱,並且就放在與她家六樓A座相鄰的六樓B座的門口,恰恰好擋住了她的路。

咦,這間因為被傳鬧過鬼而一直乏人問津的公寓終於有人肯租了嗎?她半是好奇半是猶疑地走近牛皮紙箱,用腳尖頂了頂。唔,好重,這裏麵都裝了些什麼?

她再走近,又用腳踢了踢,然後在下一秒鍾,她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叫:“啊——”低頭看自己的腳,她發現有一團顏色黃綠的糊狀物體正好粘在她的銀藍色皮鞋上!

“啊——”她再度大叫,這該不會是……那個吧?“SHIT!”她精準地用英文咒罵出那物體的名字,然後逼自己深呼吸十次以後,才伸出手來敲六樓B座的門。切記,發火是極品女人的大忌,她要“高雅”地與這位新鄰居交涉。

門很快就開了。葉知秋強迫自己擠出禮貌的笑容麵對來人,“對不起,請問你是新搬來的嗎?”

應門的是個高個子男人,一臉的泡沫讓人看不清他的臉,看樣子他正在剃須。他上身赤裸著,下穿一條灰不溜秋的條紋睡褲,腳蹬一雙人字拖鞋。

不及格的品位。葉知秋僅僅打量了他一眼,便在心裏鄙夷地下了結論。睡覺不穿睡衣,低格;穿人字拖,惡俗;甚至就連他使用的剃須泡的香味也很俗氣。

她秀眉微皺,道:“先生,走道是公用地段,可不可以麻煩你把私人物品搬走?”她瞪著那個牛皮紙箱,又指了指自己的腳,“還有,你箱子裏的東西弄髒了我的鞋。”本來想向他索賠的,可是看他那一副窮酸樣,想必也沒什麼錢,還是自己吃虧認衰,少跟這種市井小民計較的好。

聽了她的話,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眸深處燃起了笑意。他開口道:“小姐,我那些東西本來就是要拿去扔的,你幹嗎無緣無故踢壞我的箱子?”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在指責她:如果不是你先踢壞我的箱子,箱子裏的東西又怎麼會沾到你腳上?

“我踢壞你的箱子?”葉知秋倒抽一口冷氣,這男人簡直倒打一耙!

“先生,是你先把箱子放在走道擋住我的路。”她盡量維持著聲音的冷靜,心中默念:不能生氣,身為一個極品女人,要隨時保持風度。

男人跨出一步走到她麵前,葉知秋這才發現他著實很高大,站在一米六五的她麵前,足足高出了一個多頭。他走到紙箱旁邊,低頭專注地看了看,然後抬頭對她道:“這旁邊空間很大,你可以繞過去。”

“你——”葉知秋氣結。沒有一個紳士會對一個淑女說這種話,這男人果然低格!

誰知他又補上一句:“我以為正常人看見障礙物都會繞過去。”

“……”她說不出話來,朝天翻了個白眼,決定放棄與麵前的惡劣男人爭辯,“好吧,算是我的錯,OK?我隻是想提醒你,下次不要把私人物品亂堆亂放,沒別的事了,再見。”見鬼了,她還有那麼重要的設計大賽在等著她,幹嗎要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跟這男人廢話!她轉頭就走。

高跟鞋“噠噠”地踏了幾步,身後卻傳來呼喚——自然是來自那低格的惡質男人,“小姐,請等一下。”

她都不計較了,這男人還想怎樣?葉知秋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回過頭,“還有什麼事?”

男人微笑著指了指她的鞋麵,道:“那個,我可以幫你處理。”

葉知秋麵無表情,“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處理’。”開玩笑,她高貴的鞋豈是他的賤手可以碰的。

誰知男人笑意更深,眼眸深處還帶點兒頑皮的捉弄,“不,我堅持要幫你處理。”說完,他徑自轉身到屋內取了一個小瓶出來,對她道:“把鞋脫下來。”

這下來真的哦?葉知秋愣了半秒鍾,連連搖手,“真的不用了,我……感謝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鞋子被他弄髒還要“感謝他的好意”,她葉知秋做人真是軟弱無能。不過,看到他手上那瓶顏色黃濁、不知為何物的怪異液體,她決定為了她的鞋著想,還是軟弱無能一回好了。

“小姐,不要逞強,你的鞋除了我之外,誰也搞不定。”男人邊說邊蹲下身子,自動自發地替她脫起鞋來;葉知秋一時不察,就被他握住了腳踝。她尖叫起來:“別碰我的腳!”

而男人好像沒聽見她的抗議似的,利落地脫下她的鞋,把她赤裸的左腳往自己肩上一擱,“踩著我的肩,不然你會跌倒。”

我寧願跌倒!葉知秋在心中大吼,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把腳從他肩上拿下來。她因為眼前這尷尬的姿勢而臉紅了,隻好在心中安慰自己:他的肩頭至少比地麵幹淨些。

男人擰開瓶蓋,倒了些液體在鞋上;知秋立刻感到一股刺鼻的怪味撲麵而來。她巴巴地叫道:“我的鞋很貴,你不要亂來啊!”

“我保證不會。”他邊笑邊用黃色液體擦拭鞋麵上的汙垢,“這是鬆節油,你鞋上沾了顏料,隻有用這個才能擦掉。”

“你是畫家?”看他使用鬆節油手法嫻熟,她一時竟忘了要與這個低格男人劃清界限——反正自己的腳就踩在他身上,再怎麼劃清也還是很靠近。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笑,沒有回答。

他果然沒有誇口。鞋子經過他的擦拭,那塊黃綠色的惡心印記立時不見了。他將鞋子套回她小巧的蓮足上,笑著道:“可以了。”

“哦。”她傻傻地點點頭,不知道是該道謝,還是該轉頭就走。他是幫了她的忙不錯,但如果不是因為他那該死的牛皮紙箱,她又哪會有“忙”需要他幫!躊躇了片刻,她決定還是發揮極品女人的風度,“那個……謝謝哦。”

說完了,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臉上猝然升騰的熱度,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別的什麼。

隻聽得後頭傳來他的喊聲:“不用謝,我也有賺到了福利哦。”

福利?葉知秋回過頭瞪著他,不知他所指為何。

隻見男人斜倚在門框上,笑得很邪惡,“粉紅色的,我看到了。”

什麼粉紅色的?什麼他看到了?葉知秋聽得一頭霧水,直到他的補充解釋再度響起——

“我以為像你這種穿著講究的女人,會穿粉藍色內褲來配你這一套香奈兒呢。”

色狼!一刹那葉知秋渾身的血液都衝上腦門,他竟然趁她把腳踩在他肩頭上時偷看她的內褲!還……還批評她內在跟外在不統一!他、他……要他管,她隻要上下有統一就好了,要他多事!

知秋又羞又氣地瞪著他,實在找不出一個確切的形容詞來形容這男人的惡劣。又低格又惡俗,沒品位就算了,還很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