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下班的時候，有人叫她，轉頭一看是李敏，“跟我來一下。”又被點名到小型會議室。“坐吧。”李敏道。於菲菲坐下來。
“關於你最近的表現……”話頭才起，於菲菲的心就碰碰跳起來，她近來的心理承受力越來越弱了。
“上班總是無精打采，工作中也出現不少問題，如果這就是你所能呈現出來的工作狀態，那我很懷疑公司人力資源部的人到底在幹些什麼，他們考核你的時候沒給你作過心理測試題嗎？”李敏看著於菲菲繼續道：“最近公司裏謠言盛行，我也有所耳聞，關於你的私生活我並不關心，但我很關心你的私生活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也許你被孤立了，也許別人不再主動教你一些東西了，也許你的感情影響到你的情緒了……但所有這些都不是理由，最大的問題就是你對待工作不夠認真，如果你願意用心去學一些東西，你的工作就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和阻礙。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是要靠你自己麵對和解決的，如果你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那沒有人會對你有信心。希望我今天說的話對你有用，還有，我要再次強調一下，我不想看到這麼低的工作效率，那不僅會困擾到你，也會困擾到我。”
於菲菲連忙道：“我明白的，我會努力的。”
“最好是！”李敏起身走出去。
她想她明白她的意思，她太感情用事了，把不必要的情緒帶進了工作中，李敏說的對，她應該對自己建立起信心。
下班後，於菲菲跑去書店，在眾多專業書中搜尋。如果別人都不願幫她，那她隻能自己幫自己了，何況工作原本就該靠自己，而不是依賴別人。
台燈下，於菲菲挑燈夜讀，她要建立起自信心，也要贏得別人的認同，關於那些流言蜚語，就隨它去吧。
周末，於菲菲沒什麼安排，吃完早飯就窩在沙發裏看她買來的專業書，她真得下定決心要發奮圖強了。
手機鈴響，於菲菲接起來，一個溫和而低沉的聲音。
“你是於菲菲嗎？”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卓向榮！”
於菲菲愣了一下，“董事長？您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我問一下公司的人不就知道了嘛。”
也是呀。“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你和少傑來接我，去看少傑的奶奶，我們幾十年沒見了，我很想見見她。”
“這樣呀，我是沒問題，可我要問一下任少傑。”
“不用了，我已經跟他說過了。”電話那邊傳來“嗬嗬”的笑聲，聽起來頗為得意。
“那好吧。”
“一會見。”
手機剛掛斷，門鈴就響起。打開門，任少傑一身休閑裝，站在門口，一臉的無奈，“老太爺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了，剛掛上。”
“那快點吧。”說著，越過於菲菲走進去，在沙發上懶懶地坐下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於菲菲還穿著一身居家服，頭發鬆鬆地紮在腦後，“你眼睛怎麼紅紅的？”
“昨晚回來得晚，本想趁周末睡個懶覺，卻被老太爺一個電話給吵醒，還說這是命令，等同於工作，不得拒絕他，話都讓他說了，我還說什麼。”
“你關機不就得了。”
“我的電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的。”
看他沒睡醒的樣子，於菲菲有些心疼。
“小姐，麻煩你快點。”幹嘛總看著他發愣。
於菲菲扁扁嘴，“好啦。”他哪裏知道她的心思。
任少傑窩在沙發裏，無意中看到那本扣在沙發上的書，拿起來，翻了兩頁，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她開始用功了？這樣才對嘛，化悲傷為動力，這才是小菜鳥該有的態度。將書放回去，任少傑舒了口氣，其實他常常會關心她不是嗎？即使不能再讓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他的心裏也還是沒有放下她。
“我好了，走吧。”於菲菲一身休閑套裝出現在任少傑麵前，幹淨利落，讓他眼前一亮，感覺他們還真挺配的。
任少傑站起身來，兩人一起出門。
車子裏，任少傑一直在沉思，於菲菲不時地瞟向他，終於忍不住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對不起爺爺了。”
“為什麼？”
“我帶奶奶的初戀情人去見奶奶，也沒有征得爺爺的同意。”
於菲菲白他一眼，“那要不要去墓前問問你爺爺？”
“他不見得會答應，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
於菲菲無奈，他還真會想。
安靜了一會，任少傑又道：“你為什麼要給那首曲子起名叫《初戀》？”
“因為那是她的初戀情人寫給她的呀，而且那首曲子的旋律真得很像在描寫初戀。”
“哪裏像？”他怎麼聽不出來。
“你不覺得那旋律很甜蜜嗎，雖然其中夾雜著一些憂慮緊張不確定，但那恰恰是初戀該有的感覺，而且它們的出現不會影響整首曲子的格調，反而還增添了旋律的甜蜜感，初戀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吧。”
任少傑不思議地瞅了於菲菲一眼，“真的假的，就那麼幾個音符能讓你聽出這麼多有的沒的，什麼緊張甜蜜，我怎麼感覺不出來，你別以為我不懂就在這瞎掰亂造地唬我。”
於菲菲扁扁嘴，“美妙的旋律是要用心去感受的，你感受不出來大概是因為你麻木不仁，或是粗心大意，要麼就是玩世不恭，抑或是沒頭沒腦……”
“於菲菲，你活膩了。”
於菲菲無視他的威脅，正笑得開心呢，難得有一次抒發感情的機會，她怎能錯過。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也把我害慘了！於菲菲心道，“我是想說，你沒有談過戀愛嗎？戀愛的感覺你總該知道吧。”
“你才談過幾次戀愛，就跟我講這些。”
“我雖然隻談過一次，可我很認真，你呢，就算你談過無數次，你有認真過嗎？”
“當然，有了。”任少傑說話的同時不禁將他的情史回顧了一下，好像似乎真得沒有認真過哎，大都隻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可那又怎樣，這是他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再說都是你情我願的。要他認真去體會愛情，他寧願認真去感受自由。
“真得有嗎？說得那麼心虛。”
“你管我？你說你認真過，那怎麼最後還是分手了？”
“最開始的幾個月是還不錯啦，隻是到後來好像就有點偏離我最初的期待了。”什麼初戀呀，她所謂的那段初戀根本就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是直到遇到任少傑後，她才感受出那首鋼琴曲的旋律的。
“總之就是沒談成嘛。”任少傑不屑地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車子一路開到卓家所在的花園式的別墅區。大鐵門前，一個人筆直地站在那裏，身材不高，胖胖得已經發福了，穿著西褲襯衫，打著領結，還有兩根黑色的背帶，麵帶無限歡喜的笑容，目視前方，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想什麼，也許是和他的記憶有關的。
車子停在他麵前，於菲菲和任少傑的表情有點僵硬。
“真的假的？”
“怎麼好像參加婚禮一樣？”於菲菲能夠感受到任少傑此刻的感受。
“有這麼激動嗎？”
“這就是初戀的感覺吧。”
……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麼？”卓向榮看向他們，“真是沒禮貌，見了麵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老太……董事長好，您要不要坐前麵？”於菲菲說著要下車，卻被卓向榮製止住，“你不要下來了，我坐後麵好了。”說著，不等管家幫他開門，自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快點吧，時間不早了。”
於菲菲看了看時間，九點半，還好吧，但嘴上仍道：“是，董事長！”
“不要叫我董事長，叫我榮爺爺好了，這樣聽著比較親切，我早就準備把我董事長的位子讓出來了，免得人家左一個董事長，右一個董事長地叫著，煩都煩死了。”
“是，榮爺爺。”
“哎，這就乖了，於菲菲，我就叫你菲菲好了，你果然很可愛。”說完，看向任少傑，任少傑適時從反光鏡裏捕捉到卓向榮的意圖，露出他迷人的笑容，親切地喊道：“榮爺爺。”
話音一落，卓向榮收起笑臉，悶悶地“嗯”了一聲。
任少傑當即提出不滿，“這樣很不公平吧，她叫你，你就誇她可愛，我叫你，你就這麼愛搭不理。”
卓向榮清清嗓子，正正身子，依稀可見當年做總裁的風範，“那是當然了，菲菲的笑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當然可愛了，你的笑就不一樣，迷惑眾生，不懷好意，尤其是那張臉，根本就是為欺騙良家女子而生的。菲菲，你不可以上他的當呀。”
“謝謝您的提醒，我一定會注意的。”於菲菲很配合地演出道：“您不愧是董事長，很會看人嘛。”
任少傑的笑僵在臉上，於菲菲卻笑出聲來。
“你好像很讚同他的觀點？”任少傑的眼中閃出危險的訊息。
“是又怎樣？”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不能夠證實你說的話，我就太過意不去了，雖然我從來沒有欺騙過良家女子，但我不介意從你開始。”
卓向榮作了個鬼臉，“哎喲，菲菲，他好可怕呀，你得離他遠點，我聽人說你現在和他住一起，這樣很危險的，你要考慮清楚。”
“不會吧，連您都知道我跟他住一起？”於菲菲說完，又修正道：“確切的說，我是跟他作鄰居，而不是住一起。”
“是鄰居呀，為什麼我聽到的是住在一起呢。”
“您從哪聽說的？”
“公司裏的人都這麼說。”
“您已經很久沒管公司的事了吧。”
“是呀，但我可以跟別人打聽嘛，你們兩個人的謠言現在傳的很開，豐富了本公司全體員工的業餘生活，我代大家向你們致敬。”卓向榮笑容滿麵，於菲菲卻聽得一臉苦澀，這是諷刺還是幸災樂禍。
“謝謝董事長大人，您雖然身不在公司，卻能夠心係公司，連公司的八卦也沒逃過您的耳目，您的這種敬業精神真是太值得我們年輕人學習了。”
“好說好說，任少傑，你不發表點意見嗎？把人家女孩子害成這樣，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樣不太好吧。”
“不然您想要我怎樣？”
“男人要敢做敢當，勇於承擔責任，娶了她不就得了嘛。”
於菲菲愕然，任少傑笑得很誇張，“您真是太有想法了！”
“本來就是嘛，謠言這東西要正視，而不是逃避，如果你們兩人坦承彼此就是在一起，那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好像有道理哎！於菲菲眼前一亮，一直以來她都在不停地否認，對別人的誤解耿耿於懷，如果她肯坦承麵對，就不會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了。當然了，坦承麵對，他們兩人也確實沒有在一起，主動權不在她這邊。
他們一路閑聊，直到車子停在養老院門前，卓向榮收起玩鬧的神情，任少傑驚訝地發現他竟有些緊張。
溫暖的陽光灑落一地，花園裏，林瀾坐在長椅上休息，看到不遠處向她走來的人，不禁揚起嘴角，待三人走近，林瀾站起身來，“你們來了？”說話的同時看向兩個年輕人身後的陌生人。
四目相對，卓向榮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林瀾驚訝地上下打量起他，花白的頭發，爬上了皺紋的臉，歲月的痕跡仍難掩依稀可見的往昔的身影，“是你！”林瀾愕然。
“是我，卓向榮。”老人眼中有淚光在閃動。他就是當年那個在琴行裏打工的窮小子，她就是當年那個出身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他們隻是上演了一場富家女愛上窮小子的傳統戲碼而已，隻是那時的情意卻是無比的誠摯和單純的，那些快樂的時光也會一直深深地留在記憶中。
於菲菲和任少傑對視一眼，了然於心，剩下的時光他們決定留給兩位老人家。玩笑歸玩笑，此時此刻的場麵還是讓兩人倍受感動，於菲菲和任少傑悄然離開。
走在林蔭小路上，於菲菲感歎道：“愛情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即使時光荏苒，也能如細水般涓涓長流。”
任少傑打了個哈欠，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我隻是覺得困而已。”
於菲菲看向他，仍舊那副懶散的樣子，倚靠在長椅上，“我不信你不感動。”剛剛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情緒。
“什麼感動。”任少傑的口氣不以為然。
為什麼他明明就是個會感動會認真的人，卻硬要把自己偽裝地什麼也不在乎，是人生的某些經曆使得他想要這樣做嗎？也許吧，有時候越認真越在乎就越怕失去，他失去過很多他在乎的人，在乎的感情吧。
於菲菲坐到他旁邊，“你怕失去嗎？”
他看她一眼，麵無表情。
“你怕認真嗎？”於菲菲繼續道：“因為越認真就越怕失去，更怕失去以後那種痛苦的感覺。”
“別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任少傑打斷她，“我沒你那麼多愁善感，我寧願補足昨天的睡眠。”說著頭仰下去，閉上眼睛。
於菲菲微笑，站起身來，沿著小路一直走下去。
他躺在那裏，感覺到微風輕輕吹過，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音，曾經的他是什麼樣子？年少輕狂，放縱，但深愛他所愛的人，他所在的世界，他所擁有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他發現，所愛的人會離他而去，所在的世界會慢慢變質，所擁有的生活會不在如意。在煩惱痛苦迷茫過後，他選擇看清一切，用散漫和任性去對待，除了工作上必要的認真，他很少再對什麼事什麼人用心過，他喜歡上了自由，確切的說，是自由背後那種輕鬆自在的感覺，無拘無束，無所牽掛。於菲菲說對了，他是怕，怕認真以後再失去的痛苦，可是憑什麼他要被她看穿，就因為她走進了他的生活？贏得了奶奶的喜歡？給他洗衣作飯照顧他？
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漸行漸近，任少傑微睜開眼，一張笑臉映入眼簾，微揚的嘴角，不錯的心情，此刻正旁若無人地啃雪糕。
任少傑睜開眼睛，“現在都快冬天了，你還吃這麼涼的東西。”
於菲菲看向他，還以為他睡著了，她正欣賞大自然的風景呢，“你醒了？”
“本來也沒睡。”
“我不覺得涼。”
“又是甜的。”他沒好氣地道。
“怎麼人沒睡好，脾氣也跟著變壞了。”
“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買隻給我。”
“你想吃嗎？你不是從來不吃甜的東西嗎？”於菲菲晃晃手中的雪糕，這個男人的別扭勁又上來了，他已經很久沒犯病了哎。
“我忽然想吃不行嗎？我也不是一輩子都不能碰甜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