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重逢(1 / 3)

四年後

“皇兄,你確定今日離開?”一個高瘦身形的年輕男子喚著在窗旁遠眺的白衣男子。

“是的。顯弟的身體已經好了。國事也已能處理,皇兄該是離開的時候了。”窗旁的男子回頭,淡淡說著。

他讓一個人等了四年呢,四年之中全憑著小小信鴿,他才得已知道她的安好與否。他是辜負她了。

現在莫勝已經離世,他也可以走了。

“不參加我和莫語的大婚?”淳於顯問著,他自是知道皇兄去意已絕的。可是今日一分別,定是不會再見了,皇兄不會再回來了。

“我和你皇嫂會在遠方給你們祝福的。”淳於軒淡淡笑開,他現在隻想見她的。四年的時光阻下了多少時日,以後他定是會終身伴她身側的,不教她有一絲的孤單。

“以後不見意,我們去打擾吧。”淳於顯問著,他非常擔心皇兄霸道得不想讓他見皇嫂。

“不會。如果你還有時間的話,隨時來。”淳於軒的笑容裏有些詭異,若是晉國的事情還不能把他給弄瘋的話,他是不見意的。

“皇兄,我開始後悔接下你的皇位了。”淳於顯嘟起嘴,抱怨著。特別是在看到皇兄的笑時,非常怪異。

“這可由不得你了。君子一言,四馬難追了。”他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嗚嗚嗚……語兒幫幫我,我被皇兄欺負了。”淳於顯很假的哭著。

在一旁的莫語,看了淳於顯一眼,繼續保持沉默,黑黑的臉上仍是原來的表情,絲毫未受影響。

“莫將軍,顯弟就勞煩你照顧了。淳於在此謝過。”淳於軒對著莫語彎身作揖。

“皇上,無需客氣。這是莫語的份內之事。請皇後帶我向皇後陛下問好。”莫語也看向淳於軒。

“好。”他答著。

“皇兄……”淳於顯叫著,他還是不舍啊。

“顯弟,為皇兄將李德侍衛照顧好就可以,若是李德侍衛要回昊國,就命離原護送他回去吧。我該走了,不能讓她等急了。”他心跳好快,他想早點見她了。

大漠內的小屋子旁,容雪輕輕洗著剛摘下的水果,青嫩的小果子泛著明亮的光澤,充分顯示著生命的力量。

時間好快呢,在她快要忘記時日的時候,屋裏的小桌子已被她劃得滿滿的劃橫,密密麻麻的。她與外界惟一的聯係,便是那些一隻隻白色的鴿子,它們幫她做著信使的工作,飛越萬裏大漠,飛進那深深的宮牆之中,向關心她的人報著她尚好的訊息。

現在她覺得她老態了一些,老得連幻想都很少了。

她認認真真地過著每一天,每日一早她總是將自己梳理得妥妥當當的,一日三餐合乎規律的吃著,而且都是她親手種下的蔬果。她要盡可能的對得起每天的生活,害怕哪天軒哥哥突然來了,她的樣子會讓他大吃一驚。她不需要讓軒哥哥盡心盡力之後,還要擔心她。

現在的她,有了一個比較特別的習慣,會在每夜入睡之前,念上一段無我大師所教的經文。雖然不明白經文的意思,但她仍是每夜每夜的念著,然後回向給逝去的父王和母妃,以及她的軒哥哥。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惟一眷戀著的人,佛經裏說過一切皆無,所起的意念皆是著相所至。生、住、異、滅,凡夫於四相中隻明滅相,心滅了凡夫以為明。

世界萬物本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可她終究是凡夫,仍將生死、感情看得如斯重要,仍在為已逝的人祈福。

她是不是太頑固不靈了些?

嗬,是啊。她總是執念的認為,人魂魄離體後,會有另一個境界的,在那裏所有曾經離開過的人都會再,一切都會再重來一次的。

容雪起身,將洗好的水果放進竹籃內,伸手遮擋著午後熾熱的陽光。

她越來越會消磨時間了,洗個水果也可以耗上一個上午的。昨夜洗過的衣物怕是已經幹透了吧?

收完衣服之後,她怕是要做一些酸菜了,滿園的菜一時是吃不盡了,留在園子裏怕是浪費了一些。索性摘了回來,燒好酸酸的陳水,燙上一燙,沉封壇中,等到冬日來時,可以吃上一個冬季了。

容雪有些笑意,如果幾年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做酸菜,會在短短一柱香內可以燒出幾個美味小菜。她定會哈哈一笑的,她為什麼要會哪些東西?宮裏的禦膳房眾師傅沒事可幹了嗎?

推開籬笆木門,她將籃子放在院裏的小桌上,收起架子的衣服,衣服曬得有些硬了。

廚房的門有些舊了,可是她不舍得去砍新樹回來重新做門,所以將就了些日子。

嗯,柴快用完了呢。

好吧,改天有空再去林子裏撿些枯樹枝回來好了。

還好,當時軒哥哥留了足夠的打火石在這兒,否則她怕是要學古人的鑽木取火了。

兩手輕輕擦著打火石,清亮的火光出現,她趕緊取了些幹樹枝,將火燒旺起來。在火燒的空擋,她將水盛滿鍋內,蓋上蓋子。

回身看上一地的白菜,她有些無力了,昨天拔菜拔得神采奕奕,但是要將這一地的菜給清理掉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嗬。

好吧。還是早些動手比較好。她自言自語,將手間的衣袖卷起。

很久很久之後,應該是太陽落山很久之後,容雪終於將這一地的菜給削好、洗好,放進了大壇子內,將厚重的蓋子蓋上。估計留上幾年也不是問題了。

她伸伸腰肢,窗外的月亮皎潔不已。不過她沒有閑情欣賞了,沉沉的睡意侵襲著。

今晚先不洗澡了,明早再洗。她喃喃地說著,直接回身外內室裏走去。

是誰?

容雪咕噥著,眼睛依然是睜不開的,昨天清理那些菜讓她全身酸疼不已呢。所以她的睡意很深,也並未將這小事情放在心上,在這小屋子裏除了她,還會有誰嗬。

興許是她的幻覺而已。

所以她繼續放心地睡著。直到再也睡不下去為止。

她習慣性的要坐起,可是腰間有股力量穩著,無法起身。

她低頭,入眼的是一雙熟悉的手。她繼續睜大眼睛,手還在;是不是夢還未醒?所以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依然未曾消失。

怎麼可能?

她在心底問著,閉起眼,不敢再看,怕是自己日思夜想而產生的幻像。

可是……她會不會沒看錯?

會不會他真的覺得離開她太久,突然想來看看她,然後再離開?

會不會是他已經結束了他的使命,可以和她悠閑度日了?

她的“會不會”問得自己好心慌嗬。她承認,她變得不勇敢了,心心念念的人兒在她快要相思欲狂時,毫無征兆的出現,讓她怎能就輕易相信?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移上他的臉,最後她心底一震。那張讓她傾盡無數愛戀的臉孔,有著濃濃的疲倦,賽墨的眉微皺著,平日彎彎的眼緊閉上了,衣衫間有著細細的沙塵。

“軒哥哥……”她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可是她依舊是叫出口了。

“我好困,雪兒再陪我睡一下。”床間的人兒睡意濃濃,連眼都沒睜開,就直接將她放倒在床,摟緊至懷間,繼續熟睡著。

容雪瞪著他的胸膛,眼淚卻開始不住的滑下。

是他!真的是他!

他來了,為了找尋她。為了當年他許下的承諾。他終究還是來了。

“我來不是為了讓你哭的。”他歎息著,睜開眼,伸手將她滑下的淚珠輕輕拭去。寬寬手掌磨著她的頰麵,動作格外輕柔。

“我知道。”她哽咽不已,淚水一串一串的落下,沾染上他的衣衫。

“我好餓了。”他回了一句十分十分煞風景的話。

可她卻接受得飛快,立刻從床上跳起,跑向廚房,為他下了一份熱熱的麵。當麵端到桌前她才發現的。

她有些懊惱了。

“雪兒的廚藝不錯。我還要。”他絲毫不客氣,將麵一掃而光,推碗至她麵前,耍賴得很。

“好……”她很想問,她的軒哥哥的胃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不過現在是時分,她暫且忍下。

誰讓他眼下的疲倦如此重呢。

“軒哥哥不會再走了嗎?”將四碗麵全喂進這個男人的胃之後,她開始放心的靠上他的肩,但心底的問題依然存在。

“嗯。”他答得吝嗇。

“會陪雪兒到處遊走了嗎?”她依然問得開心。

“是。”他標準的一字真言。

“就算耗盡一生?”她問著,許是四年的獨處讓她想一時間全都說完。

“會,雪兒去哪兒,我都陪著的。”他給她一個暖到心間的微笑。

“好。到時候就勞煩軒哥哥為雪兒洗衣擔柴了。”她笑開。

“好。為了雪兒,我自當盡力。”他笑得自在。

她窩進他的懷間,感受著他的溫暖。這樣的溫暖在這四年中是沒有的,她明白即便是遊遍世上所有地方,若是沒有他陪在身旁,一切都是無意義的。她不強求。

“軒哥哥?”她喚著。

“我在。”他靠上她的耳旁,認真回著。

“軒哥哥。”她隻想叫出安心的。

“我在。”他依然回得認真。

“雪兒帶軒哥哥出去走走好嗎?”她雖是在問,但已經不自覺的牽起他的手出門。

淳於軒和她一輕一淺的走著。

“這是雪兒做的小桌子。”她指著小院內的小木桌,語氣中有著淡淡的驕傲呢。

“嗯,雪兒好厲害。”他給她一個絕美的微笑,手已經撫上小桌子上的無數輕輕淺淺的劃痕。眼神有些難已抑製的洶湧,光芒細碎。

是她離開他的日子吧?她都記得嗬。他該怎麼做才可能回報著她的一往情深,她的癡愛?

“軒哥哥?”容雪輕喚著,麵色有些微紅。

“雪兒的深愛,我受了。這一生不會再有變幻了,雪兒可不必擔心分離。除非有一天生命終了,我定是不會再放開雪兒的手了的。”淳於軒看向她,彎彎的眼內有著深深久久的愛戀。他發現她頰上的痕跡已經沒有明顯的跡象了,若不細看定是不見的。

一切已經結束了,他可以給雪兒長久的安靜生活了。

“好。軒哥哥可好好記著了。以後雪兒會非常非常的霸道的。”她笑開,她會讓軒哥哥為她洗衣做飯,怕是難不倒她萬能的軒哥哥的吧?

“嗯。我等著雪兒來討。”他也笑開。跟著她走出籬笆外邊。

當年他也隻是匆匆選下這一處的,並未好好看周圍的景致,選在這裏還有一個緣由。因為這裏是雪兒的母妃和昊王當年救過他的地方,雪兒住在這兒定是合適的。

“雪兒,知道為什麼我會選擇這一處嗎?”他問著。

“因為這裏地域偏僻?”她歪頭思索。

“嗯。是的。我少年的時候發現的。還有,她是當年雪兒的母妃與父王住過的地方。”他回看她,眼睛彎彎。

“嗯?”她睜大眼,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的。難怪,她總覺得這裏的東西似乎都是有些熟悉的。

“是啊。就是因為要把雪兒獨自放在一個地方太久,所以才會選一個自己信賴,對雪兒又有紀念意義的地方啊。”他伸手揉揉她的發旋,雪兒的發型現在簡單上許多了。

也許他可以試試為她畫眉梳頭的。

“軒哥哥,我們去雪山好不好?”她有些期待的問著。

“好。雪兒去哪,我都陪著。”他答得幹脆利落。

“我想回到父王母妃相識的地方,如果軒哥哥願意,我們就長住下去好不好?”她突然想停留在雪山之上一生一世了,前提是他在。

“好。”他答得十分輕快。

白茫茫的雪山呈蛇型臥著,上麵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容雪和淳於軒行至一個隱蔽的山洞前,看著洞中出現的幾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她們的身體康健得很呢,雖是白發,容貌卻未曾老去。

“雲師伯,珞師伯,瓔師伯,左師伯。”容雪叫著,雖然第一次見,但她們都在父王的故事中出現過的。

“看來那個男人還是記得我們的。”珞師伯說著,眉開眼笑,上前摟住容雪。

“雪兒長得與小師妹十分相像呢。”瓔師伯也上前撫上容雪的發絲。

“嗯,母女當然是有幾分像的。”左師伯很擅長作總結。

“你還是遵守諾言了。”雲師伯看向容雪身後的男子。

“淳於自是記得的。”淳於軒對她們躬身,算是見過。

“什麼諾言?”容雪問著,有些雲裏霧裏的。

“沒什麼。隻是小事情而已。已經過去了。”淳於軒一語帶過,環視著眾位師伯。

“雪兒與淳於公子要住下嗎?”瓔師伯問得小心,看了一眼他們身上的包袱。

“是。雪兒想和諸位師伯一塊居住。不知眾師伯會不會介意?”她怕自己的心願會讓眾師伯有不便。

“自是不介意。你們放寬心住下吧。到時候咱們又出一位雪山聖女了。”雲師伯笑著,語氣中有著深深的懷念。

“眾師伯不需介懷,當日母妃離世是安祥的,並未有何不平的。父王亦對母妃百般嗬寵,眾師伯不需再自責的。”容雪看著眾人臉上的表情。

“好。既然雪兒已經開口,那我們也無需掛懷了。一切已經過去。雪兒和淳於公子隨性住著吧。我們幾個老人,平日裏隻對醫術有興趣。就怕你們寂聊了。”珞師伯的性子十分開朗,說出的話全都直得不得了。

“不防。雪兒近日也是需要先重訪母妃舊居的,隨後再去打擾各位師伯。”她的嘴角漾起美麗笑容。

“好。你們自便。我們先進去了。”雲師伯率著眾師妹轉身進入山洞。

容雪牽上身邊男子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著,軟軟的雪被踩踏在腳下,抬首環視著白茫茫的無盡雪景,似乎沒有窮盡的,一直沿續到天際。

這就是母妃所生長的環境嗬。怪不得父王總是稱母妃為世間最聖潔的女子呢。這樣的明淨環境,都可以生活定是十分靜美的吧?

“軒哥哥,我們到母妃和父王的秘密山洞中去看看吧?”容雪問著,有深深的笑意。

她想看看母妃的秘密基地是何模樣?清靈脫俗的女子,定是有些世人難懂的想法吧?

“好。”說實話,他也很好奇呢。

淳於軒攬上她的纖腰,幾個番飛,越過白白積雪,直達山洞的所在。

容雪憑著父王的敘述找到放至火石的架子,擦亮了火光。

嗬,過真如父王說的一樣呢。山洞裏的擺設簡單明了,木架上有著一些散落的瓶瓶罐罐,還有些未裝好的藥粉末,角落裏有一個小小盆子。許是當年母妃采雪的小盆吧。

“這床深得我心。”淳於軒說著,語氣中有著淡淡戲謔。

呃……

容雪有些無語的回首,瞪著大大木床,麵色紅得透徹,想起他回到小屋第二天夜裏的情節。

“雪兒很熱嗎?麵色如此通紅。”淳於軒問著,眼神中有些邪氣的。他發現他很喜歡戲她。

“軒哥哥……”她無奈的拖長聲調,卻拿他無可奈何。誰讓好早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容雪細細的看著屋內的每一樣物品,伸手緩緩觸摸著。這裏曾經是父王和母妃的定情之地呢。

“軒哥哥,我們一生都不離開這兒了,好嗎?”她軟軟的靠向身後的男人,不需回頭,她就能知道他會在她的身後,這樣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