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碗筷,辰愷突然走到她的麵前蹲下身凝視著她。
“你幹什麼?”虞漪有些大驚失色。
“虞漪,嫁給我。”他的求婚來得突然。
“這就是你的求婚?”
辰愷用力地點頭,有問題嗎?
望了桌上的飯菜一眼,虞漪明了道:“不會吧,當了一次煮飯婆你就乘機想讓我當一輩子?哼,死了這條心吧。”
“就算娶了你之後天天吃外賣,我也甘之如飴。”握緊她的手,辰愷認真道。
望進他的眼神,她知道他並沒有撒謊,“你是不是心血來潮?”
“不,蓄謀已久。”確實,他為此掙紮了很久。
“我當初隻想做你的女朋友,並沒想這麼遠。”虞漪紅著臉,仍在為當初自己主動追求他而耿耿於懷。
“對你而言,女朋友是第一任,老婆也是第一任。”
“哇!”虞漪推了他一把,“你還想要幾任老婆啊?”
辰愷雙手高舉投降,“唯一的一任。”
“事先聲明哦,娶我沒有任何好處的。我愛睡懶覺,不喜歡洗衣服,經常發脾氣,睡不著的時候也不讓別人睡,還有啊,別指望我天天為你做飯做菜。”
他怎麼不出聲了?看他一臉慘白,難道打退堂鼓了?
“喂,你現在想清楚啊,免得日後反悔。”她賭氣,起身往客廳走。這個傻子怎麼不知道隨便哄哄她啊,都不知道甜言蜜語!
“哇,你幹嗎?”她的腰被人抱住。
辰愷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湊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清晰道:“那就讓我做你的鬧鍾、麵包機、廚師、司機、洗衣機,賭氣時可以當我作沙包,睡不著時我是你的安眠藥,下雨時是你的避風港……”
“眼淚代表‘你願意’嗎?”聽見她的啜泣,他伸手輕輕抹去。
“你想得美啊,什麼沙包安眠藥的,你當自己超人啊。”虞漪的心震撼著,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不懂浪漫,而是浪漫得太猛烈。
“那就讓我做你一輩子的超人,好不好呢?”
“都沒有玫瑰和戒指……”
辰愷鬆開虞漪,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衝。
“喂。”他不會現在想去買吧?“雖然沒有玫瑰和戒指……我也願意。”
拎著外套,辰愷站在玄關處看著虞漪,他一隻腳上穿著拖鞋,另一隻腳上已經套上皮鞋。站在原地的虞漪也將雙手附在背後,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望向他。
兩人終於對視一笑,張開雙臂,他等待一個甜蜜的負荷。
婚禮安排在教堂裏,挽著楊中仁的虞漪有些昏眩,不知道是禮服束得太緊,還是一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的後果。參加婚禮的親友並不多,後邊的長椅上都是空著的,而且很多出席的還有她不認識的,不過她並不在意。這裏,隻要有他和她,還有真摯的祝福,就足夠了。
陽光透過教堂斑斕的玻璃射了進來,玻璃上貼著《聖經》上各種人物的窗花,顯得莊嚴又瑰麗,讓她仍然如置身夢中,但她清楚每跨出的一步都是她向他走近。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一襲白色禮服的辰愷顯得有些不安。他也和她一樣緊張嗎?身後的小花童緊緊拽著自己的裙擺,兩個孩子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和著《婚禮進行曲》在哼唱。
“我把她交給你了。”
楊中仁把虞漪的手交給辰愷,兩個男人對視著,後者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格外堅定。楊中仁突然發覺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沒有以往的謙恭,似乎多了一絲不羈和執著。
“你會不會後悔?”辰愷輕聲說。
一步一步地往前跨著,她挽著他的手用力一送,用行動說出答案。
“你也有婚前恐懼症嗎?”她笑話他,卻也不敢大聲。
他隻是笑笑,最後給她的機會她沒有把握。
“蔣辰愷先生,你願意承認接納虞漪小姐做你的妻子,誠實遵照上帝的誡命,和她生活在一起。無論在什麼環境,願意終身養她、愛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以至奉召歸主嗎?”
沒有聽見預計的回答,虞漪側頭看著辰愷。隻見他麵有懷疑,似乎在凝神思考的神情。難道他想悔婚?
“蔣辰愷先生?”
“我願意。”辰愷說道。
總算有驚無險,神父轉向虞漪。
“虞漪小姐,你願意……”
還不等神父說完,虞漪就答道:“我願意。”
神父不敢苟同,“虞漪小姐,你應該讓我讀完。”
虞漪聳了聳肩,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底下已經有人在竊笑。
任憑神父的嘴一張一合地讀著結婚誓詞,虞漪的視線卻落在身邊的辰愷身上。站在這座神聖的殿堂裏,今天的他就猶如古希臘神話中的神,隻是這個神今天一直心不在焉著,讓她有些擔心。但她又需要擔心什麼呢?他已經說了願意啊,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啊,但為什麼她還是莫名地心驚呢?
啊,今天的他太安靜,太投入了,卻不是投入這場婚禮。
“虞漪小姐?”神父有些氣惱,這對新人怎麼都是這樣?
“啊?什麼?”
“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我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麵紗被掀起,虞漪微抬起頭,選擇閉上了眼。
在那個吻未落下之前她仿佛就能夠聽見祝福的聲音,聞到幸福的味道,甜甜的、濃濃的,永遠都不會膩,永遠都值得珍藏。
教堂的鍾聲已經敲響,她,在等待,即將落下的幸福……
“啊!”
病床上的人突然激動了起來,滿頭大汗地揮舞著雙手,使得一邊始終繃緊著神經的兩個男人同時跳了起來。
“虞漪。”
“你怎麼了?”
虞漪緩緩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射進雙眼,這麼直接這麼明亮,就像婚禮上她睜開眼的瞬間一樣,耀眼得仿佛要揭穿一切謊言,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想到這裏她皺了下眉,一時間有些亦幻亦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伸出手擋住光,虞漪用力分辨著周圍的環境,白牆壁,簡單掛畫,身上橫條的衣服,還有眼前一臉著急的男人。
“豪,我這是在哪裏?”其實,她心中早已猜到答案。
“你因為服安眠藥過量被送到醫院。”曾豪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憐惜”兩字。
“安眠藥?”
她沒有吃安眠藥啊,隻是頭痛然後吃了點……難道……
難怪她做夢連連,夢到了他,也夢到了他和她的婚禮,可是夢中斷了……虞漪自嘲地笑了一下,還好夢醒了。退下戒指的那一刻,她就明了了她和辰愷之間隻是虛幻和捕風。她太傻了,製造虛幻,以為可以憑借自己微薄的力量追捕風的蹤跡。
歎了口氣,虞漪轉過頭,卻在見到眼前人時嚇了一跳。
“你怎麼會在這裏?”
滿臉胡碴的蔣辰愷隻是笑笑,“我去叫醫生來。”他知道她並不想見到他。
“等等。”她喊住他,“我並不是想要自殺,所以你不必內疚。”
辰愷背對著虞漪,抿住了雙唇。
“我隻是錯把安眠藥當頭痛藥吃了。”虞漪頓了一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所以,你不用擔任何責任,你可以走了。”
“虞漪。”曾豪低喊了出來。
虞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對,他就是我的前夫。”
“虞漪,其實蔣先生還是很關心你。”曾豪忍不住為情敵說情。
虞漪突然笑出聲來,“你也以為我是為情所困,想用自殺拖住他嗎?”
“你……”曾豪的話哽在喉間。
“那你好好休息。”蔣辰愷的話像是由歎息組成的,聽起來滿是無奈。
看著辰愷離開這間病房,虞漪微微歎了口氣,不知是解脫了自己還是增添了煩惱。僅剩的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沉默了良久,虞漪終於開口。
“是你通知他來的?”
當天她和曾豪說好,第二天他來接她去機場接人,所以應該是他發現她睡死在家裏,可是他又怎麼會有蔣辰愷的電話呢?難道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中讓他通知的?
“你還會在乎他嗎?”
曾豪的口氣有些冷,讓虞漪猝不及防。拉高了被子,別過臉去,選擇逃避。
他通知蔣辰愷?正好相反,他怎麼會高尚到安排他們見麵?看她在他麵前失控的樣子,和他離去後她的若有所失,他就明白那個男人在她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了,雖然,她不肯承認。
他應該整晚守在她的家門口,就和她的前夫一樣。而不是下午姍姍來遲後,才發現那個人抱著她匆匆忙忙地下樓。所以,他,才是救她的英雄。他曾豪隻是遲到的王子,一旦遲到,王子隻能變救護車司機。
曾豪自嘲地苦笑著,明知道床上的虞漪在裝睡,他並不想揭穿她,隻是替她輕輕合上了門。
或許那個前夫對她的感情,比她認為的多得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隻是他這個旁觀者有必要讓這個當局者清起來,還是仍然讓她迷下去呢。
人總是自私的,他亦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