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深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她，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別開了眼睛，而她卻沒有看到，在她別開的瞬間，他的眸中閃過一道未知名的情緒。
他看了她良久，卻問了個題外話：“你父親得的是什麼病？”
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小毛病，醫生說隻要回家好好休養就好。我父母都老了，這些年我也長大了，也是該待在他們身邊孝順他們的時候了。”
他卻不放過她，“你那天打去公司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她抬起頭看著他，唇角微微一笑，“都過去了。”
他看著她的黑眸越來越幽深，裏頭似乎是在深思和判定她這番話的真偽，良久，他才開口：“你是在怪我。”他的語氣很肯定，不容她虛偽地反駁。
她低下頭，算是默認了，她隻是一個人，也不可能沒有情緒的。
“你後悔了，是不是？”他繼續問。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什麼？”
他站起身，幾步就來到她麵前，一彎腰抬起她尖尖的小巴，手中都是骨頭的感覺讓他皺緊了眉頭。
“你在後悔。”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五年前我問過你，你說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一定不會後悔，當時我欣賞你的堅定，所以留你在身邊，而現在，你在後悔。”
他的話將她的思緒帶回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人聲嘈雜的酒吧，勁歌熱舞，袒胸露乳的女人和男人，各種各樣酒的顏色，男人女人的笑聲和調情的聲音都在耳邊回蕩，她已經很少回想那段時光了，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
她沒有想過會在那裏見到他，在她遊蕩徘徊在墮落與超生之間的時候他出現了，他見到她的時候也有些驚訝，她當時心裏清晰地閃過一道情緒叫做高興，他還記得她。
他看了她一眼，卻又扭頭和他的同伴一起往PUB深處的包廂走去，她的目光一路跟隨著他的身影，身旁有個年紀稍長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認識他？”
她黯然地搖搖頭，他和她的關係不能算是認識。
女孩顯得有些失望，撇撇嘴，“還以為你們認識呢。”女孩的身體隨著音樂搖擺著，隨口說道，“像他這種不算太老的男人都喜歡成熟有女人味的女人，三十八歲開外的，倒是對你這樣的小女生有興趣，男人的口味也很容易把握，隻是那個帥哥你是沒指望了。”
她扭頭看了看說話的女孩，她臉上的妝容很濃，身上的衣服也很暴露，一雙白嫩嫩的大腿露在外麵，超短的裙子根本就包裹不住她的屁股，而她應該也大不了幾歲，卻一副很老道的樣子。
女孩見她打量的眼神，嬌笑著，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今年23歲了，在這裏也混了好幾年，知道些規矩，看你的樣子也不過十八九歲，怎麼，學叛逆啊？”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防備，女孩笑了起來，順手拿過一杯酒就將酒杯湊到她嘴邊，“你多好的條件啊，又認識那個帥哥，聽姐姐的話，喝點酒，然後就去找那個帥哥去，這裏是挺好玩的，但是玩久了也是會膩味的，你就跟著那個帥哥去過好日子吧。”
她一張嘴想說話，卻被連連灌下了好幾口，酒精一路順著喉嚨流向胃部，灼傷了咽部，她彎腰咳著，淚眼矇矓，卻又被人突然一把拉起，然後往前又推了一下，一頭撞了出去，就像在太空漫步，直到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才算停止了這項旅程。
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後衣領，往前一提，妄想拉開些距離，她的衣領“嘶啦”的一聲有了裂痕，隻是喧鬧的人聲將這細微的聲音給無情地淹沒在其中。
那隻手的主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件事情，兩道眉頭蹙在一起，另一隻手抬起了麵前低著頭的女孩的下巴，露出的那張紅彤彤的笑臉和淚眼矇矓的雙眼時，他愣了一下，放在她後衣領上，原本打算撤回的手，在下一秒順勢一扯，將她圈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後背上被撕裂的衣服。
他的同伴見到這樣情形，原本呆愣的氣氛又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叫嚷著他豔福不淺，有女生“自投羅網”，他們已經酒過三巡，都有些昏昏沉沉，舌頭也不打利索，成語亂說一堆。唯有他還保持著清醒，後背也挺得筆直。
他對著其中一個人說：“非寰，你送他們回去，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叫非寰的男人挑了挑眉頭，沒有多說什麼，但意思也很明顯是誤會了，而他也不打算解釋，將錯就錯地帶著她就往門外走去，她掙紮著轉頭朝身後看去，隱約見到那排座椅上，將她推出去的女孩正搖頭晃腦。
那次一亂成真，她被他帶出場後，他沉著臉問她怎麼會在這裏，一雙深沉的眼睛上下地看了她的穿著滿是不讚同的眼神。
他帶她去商場隨手拿了一件衣服丟給她，“去換上。”
她是穿著新衣服從商場裏走出來，他的臉上麵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我送你回學校。”
她卻搖著頭，並且向後退了一步。
他皺眉，直接扯過她走向最近的酒店，口氣淡漠：“那就去開房。”
她被嚇了一跳，他似乎喜歡扯著別人的衣領走路，她幾乎是一路被他拎著走到房間，衣領上的手一鬆，她就軟倒在地上，而他則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玩逃學？”他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隻是無聊地問了一句，而她竟然給他點了頭，他的兩道眉毛挑得老高，看著她的眼眸中帶著興味，“怎麼，打算不去上學了？”
“我辦休學了。”
他沒有立刻接口，而是鬆軟地坐在床墊上，一雙長腿交疊在一起，快伸展到牆壁。
“然後呢，你能去做什麼？”他淡淡地問。
她搖著頭。
“還沒想到？”他替她回答。
她又點頭，突然眼前一道金光閃過，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接，手心裏是一個金色的打火機，而他正從香煙盒子裏取出一跟煙叼在嘴裏，眼神示意她上前為他點煙。
金色的打火機在她手裏握緊又鬆開，上下翻找，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可是就是找不到開口在哪裏，他坐在床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慌亂，也不開口提點，隻是讓她一個勁地自己去尋找。
良久，一簇火苗送到了他麵前，點燃了他叼在嘴裏的煙頭，他輕輕一吸一吐，煙團從嘴裏吐出，躥在她麵前，她來不及閃躲，被嗆了一下，撐著床沿用力咳嗽起來。
直到那隻熟悉的手從她下巴穿過，用力扳過她的臉，透過煙霧，她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但是唯獨他那雙幽深的眼眸帶著深沉的亮色。
“還是不想回去？”他問。
她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但還是用力地點頭，“不回去。”
他低聲笑了一下，“小女孩，下次別跟著陌生男人隨便去開房。”
她張開了嘴，卻再也不能說出半句話來。
他的吻落下來的刹那，她隻覺得自己一陣天旋地轉，那才是真正的太空漫步。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回不回去？”他是在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她卻隻能傻傻地看著他紅潤的雙唇，一張一合，似乎還帶著自己的味道，他的唇慢慢地揚起，然後就覆上了她的，模糊間，似乎聽見他在她耳邊說：“現在後悔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