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入計(2 / 3)

周正明回了他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

楊牧的腦子裏瞬間就閃過了一張臉,與眼前的這個人重合在了一起。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的情緒,隻是轉身對程易說:“時間也不早了,你順路,和譚菲一起回去吧。”

他轉過身來,看向子冉,語氣隨意地說:“我們也順路,你搭我的車回去。”

他的話一出,譚菲和程易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別說鄧子冉的朋友就在旁邊,如果僅是以老板和下屬的身份,以他平時那種沉靜到有些自閉的個性,又怎會做這種類似多管閑事的舉動來?

可是他並沒有等誰來說出反對或質疑的話,就直接挑眉對子冉道:“下午的時候你不是說有工作上的事要找我談嗎,路上剛好可以談一談。”

子冉心忖,她什麼時候說有工作上的事要談了?不過看得出他眼神裏有警告之意,當麵拆穿老板的謊言更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這點眼力勁兒她還是有的。

而且,說實話,答應周正明的邀約也是一時意氣下的決定,她其實並不希望自己的舉動對他造成越來越多的誤會,從而讓事態變得無法收拾。

所以她隻微微猶豫了一下,就順著楊牧的話點了頭。

“那麻煩老板了。”

她轉而對周正明道:“反正我跟老板順路,搭個順風車也挺方便的。”

然後向程易匆匆道了句別,就跟在楊牧的身後,出了酒店的門。

坐上車,沿著錦繡大道一直往前開。

車外霓虹的光影映在車窗上,浮掠而過。是個晴天,隔著車窗,可以看見天角邊的一彎新月。

車廂裏十分安靜。車子開過一半的路途,誰都沒有說話。

楊牧的性格沉靜,不說話也很正常。可是子冉並不是這樣的性格,換做尋常,她一定會嘰嘰喳喳說一些廢話來打破這樣沉悶的氣氛。

可是今天她沒這份心情,從下班開始胸口裏就堵了一口氣。原本席間周正明的幽默風趣已經讓她將這份不愉快的心情遺忘得差不多了,偏偏導致她心情不爽的某兩個人再次相攜出現在她麵前,讓她心口裏的那股忿悶之氣又冒了出來。

“怎麼不說話?”終於有人先開了口。

子冉斜靠在座位上,也不看他,漫不經心地回道:“吃多了,犯困。”

楊牧用十幾分鍾的沉默,不過是在觀察和確認一件事,而眼前她的態度足以證明,她的確是在生氣,起因正是他。

或許是因為他的阻礙,導致她沒有跟男朋友多相處一會,所以她心裏不高興了?

麵對她的冷淡態度,他也隻是淡淡揚了下眉,並不放在心上。

他語氣隨意地又問:“剛才的那位,是你男朋友嗎?”

子冉側過臉來,皺眉看了他一眼。

她皮笑肉不笑地問他:“老板,你現在是以上司的身份來關心這件事,還是鄰居之間的閑話家常?”

“有什麼分別嗎?”

當然,其實也沒有什麼分別,因為不管他以哪個身份來問這件事,她都沒義務告訴他。

“如果是上司身份的話,那繁忙如您這樣的老板,身為下屬的我怎能讓個人私事讓您費神關注?如果是鄰居的話,”她頓了一下,笑眯眯道:“隻有三姑六婆一樣的鄰居,才會關心這種事情,我看你也不像是這種人吧。”

楊牧失笑一聲。

自己不過一句隨意的話,都能引得她這樣一番的辯駁和攻擊,倒是頭一次見識到,她也有這樣牙尖嘴利與人不善的脾氣。

“我是哪裏得罪你了?”他心裏好奇,忍不住問。

好吧,其實他也沒有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不過她就是莫名其妙覺得不滿,覺得生氣。

也許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她和他之間相處得不錯,她在心態上也暫時把他劃在了朋友的範疇裏,結果卻發現他跟自己討厭的人是一個世界的。所以她有種被背棄的感覺。

當然這些都隻是她個人自私的念頭,根本與他無關。他有選擇與誰做朋友的權利不是嗎?

“沒有,不敢當。”道理不是不懂,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仍是無法由理智來控製。

“你明明是在鬧脾氣,我沒看出來有半點不敢當的意思。”

他也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麼遭遇著她不明所以的冷臉,卻還是沒有絲毫生氣的念頭。可見習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他已經習慣了她這個鄰居的身份,也開始理所當然地接受起她的開心或怨氣。

子冉哼了一聲,斜眼看他,“那老板你這是要治罪的意思嗎?”

他彎了彎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眼前的局麵看似爭執,卻分明透露著親近的態度。如今他也隻除了逢年過節回老家去,在麵對親人的時候才會遇到。

他生性孤僻,不善表達,卻不表示他喜歡那份與人隔絕的孤僻生活。

她的出現原本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因為上下班兩個人都離得近,相處的機會多了,所以饒是他習慣了獨自一人的平靜生活,也在這樣的潛移默化中習慣了她的存在。

之前還一直在心裏警告自己應該跟她劃清楚界限,可是如今由他下意識所做出的反應看起來,似乎已經很難了。

“如果是因為我打擾了你和你男朋友相處,那我很抱歉。”

帶她走,是因為認出了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出自職場上那份本能的防範心理,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現在想一想,這樣做其實很多餘。

子冉見他一直態度和氣,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無理取鬧下去。而且,她心裏十分抵觸他三句不離“男朋友”的說法。

“他不是我男朋友,隻是一個普通朋友。”

她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又道:“倒是你,既然跟譚秘書約會吃飯,怎麼也不知道發揮一下紳士風度送人家回家?”

這句話乍聽也沒什麼,可是她突然提起了譚菲,但凡有一點敏銳心思的人,稍作聯想就應該能猜出其中的牽連。

難道她擺了一晚上的冷臉,其實是因為譚菲嗎?

“你不是看到了嗎,除了她,還有程工。”

子冉想了想,覺得也對。是啊,不是還有程工在場嗎?那就說明並不是一個浪漫迤邐的情侶間的約會。

可是,誰知道他們平時私底下會不會有單獨約會呢?

不過她也真是的,幹嗎要對這件事如此耿耿於懷,就隻是因為自己的朋友被別人搶走了,所以覺得不甘心而已嗎?

真的——隻是這樣而已嗎?

“是哦,程工也在,你們下了班還要談工作嗎?”她不好意思問得直白,隻好沒什麼意義地漫應一句。

楊牧挑眉,從後視鏡裏留意著她臉上的表情,“你似乎很關心這件事?”

說關心都是含蓄的,她臉上的表情分明泄露了心思,她根本是介意這件事的。

“是啊,我很關心,老板你難道今天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非常愛崗敬業的好員工嗎?”

她沒好氣地應。

楊牧的眼中滑過一抹笑意。

不過他又想起了正事,於是狀似隨意地問道:“你朋友,我是說今天晚上那位先生,你知道他在哪裏工作嗎?”

子冉不知個中緣故,聽他這樣問,忽然想起來周正明說自己也是做建築設計的,就半是玩笑地道:“說起來他好像是我們的同行,老板你不會是打算挖他牆角吧?”

楊牧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心裏卻有了一番忖度。

看樣子她並不清楚對方的身份,才會這樣光明正大地跟他走在了一起。

希望隻是他多心多慮了。

“你感冒好了沒有?”他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岔走。

想不到他會記掛著這件事,子冉鬱悶了一晚上的鬱結心情,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如果她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在乎與他的這份友誼,那麼由他眼下的態度至少可以看出,他對她是關心的。

“快好了吧。”她吸了吸鼻子,嘴角不自覺地彎出了一絲弧度。

車子快開到一處紅綠燈口的時候,剛好看到路邊有一家藥店的標誌,墨綠色的招牌在夜色裏顯得十分紮眼。

楊牧將方向盤打了個轉,拐上偏道,把車子停在了藥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