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到,蘇菱恩竟開啟雙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不?”薛凱文瞪眼。分手了,她還打算繼續在“日月星”工作,天天在他麵前晃來晃去刺激他嗎?

“我不想辭職,做錯事的那個人並不是我,我為什麼要為此放棄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蘇菱恩說著,雙手交疊於膝上,恢複往日工作狀態下的大方與幹練,“凱文,我自認還算是個優秀的員工,你應該沒有理由解雇我吧?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上級和下屬的關係,好好合作就是了。如果真的合作不下去,或者是公司的福利令我不滿意,我會走,但原因絕不應該是和你分手。”

薛凱文搓著雙手,心情複雜,說不出話來。

“還有上次那個香水廣告的CASE,前期的準備和GROUND WORK都是由我負責的,到了合約部分,你卻突然把我抽掉,我認為這並不公平。”她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把那個CASE轉回我這裏,畢竟公司有明文規定,獎金的發放和員工的業績是掛鉤的。”說完後,她坦然地看著自己的前男友。以前沒名沒份不求報償地幫了公司這麼多這麼久,現在,她不想再被剝削了,她要爭取她應得的權益。

薛凱文猶豫半晌,緩緩地點了下頭。好,就公事公辦吧,他原本就欠她太多——不隻是在感情方麵。

把一切談妥後,蘇菱恩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出經理辦公室,心情好了很多。

李理英三八兮兮地湊過來,“菱恩姐,訂婚了哦,天大的喜事哦!我已經打電話去‘錢櫃’訂了包廂,今晚我們給你慶祝,要唱K唱通宵!”

蘇菱恩好笑地朝天翻個白眼,聲音清晰地說:“我沒和薛經理訂婚,我們已經分手了,所以今晚唱K我不會到場。”

“可是,我都訂好包廂了耶!”李理英失望地嚷了起來。其實菱恩姐訂不訂婚一點都不重要,關鍵是她要來唱歌呀!然後她和薛經理之中隨便哪一個,應該替他們這幫下屬買單呀!

蘇菱恩拍拍李理英的肩膀,“玩得開心點。”然後轉身而去,款款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這群吸血鬼同事心裏打的小算盤,她哪裏會看不出來呢?隻是,從今以後,她決定再也不當冤大頭了。

盲目的過分的付出,並不會贏來尊重和感情,反而會輕賤了自己——這是她從這次分手中學到的一課,受用終生。

蘇菱恩再一次見到駱澄空,是一個半月以後的事了。

再見的原因非常簡單,蘇菱恩從薛凱文手裏接下了那個法國香水的CASE,在和對方的負責人沈沁柔接觸了幾次以後,天氣晴朗的某一天,沈沁柔約了她在攝影棚裏見麵。

聽說今天是平麵廣告拍攝的頭一天。一清早坐在趕往約定地點的計程車裏,蘇菱恩心情忐忑。今天會不會遇上駱澄空呢?他可是這支廣告的男主角,第一天開工他不可能不到場的吧?

自從上次在“奇跡園”分別以後,他們倆沒有再聯絡過對方。蘇菱恩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麵對這個與她共享一夜情緣的年輕男孩。他還愛她嗎?會恨她嗎?見了麵,會不會讓彼此尷尬?

然而,所有的擔心和疑問,都在她雙腳踏入攝影棚的那一瞬間土崩瓦解。

上帝,她又見到駱澄空了,他真美——這是當時蘇菱恩腦中閃過的唯一一句話。

她看見駱澄空靜靜坐在一堆雜物的旁邊,身穿薄得幾乎透明的藍色襯衫和麻質長褲。他原本已十分白皙的臉上細細地撲了一層粉,肌膚更顯細膩無瑕,長發半濕,上麵噴著閃藍的亮片。

蘇菱恩想起,這次他要代言的法國香水名叫“BLUE”,就是“藍色”的意思。她看過整個企劃,清楚記得那香水的樣子——瓶身修長方正,瓶內液體泛著清淺藍光。怪不得先前沈沁柔會堅持由駱澄空來出演這支廣告,駱澄空身上脆弱憂鬱的氣質,和這款藍色香水真的很吻合。

蘇菱恩拉了拉身上雪青色的連身洋裝。不知為什麼竟有些緊張,希望駱澄空看見她最漂亮的一麵。

然後,她緩緩走向駱澄空。他聽到腳步的聲音,回過頭來,見是她,深褐色的雙眸閃過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地恢複平靜。

“嗨。”蘇菱恩局促地開口打招呼,“又見麵了。”

駱澄空點點頭,語氣很客套:“是你,你好。”然後他轉過臉去,和身旁的化妝師討論待會兒正式拍攝的細節問題,不再看她一眼。

蘇菱恩傻乎乎站在原地,心中一陣愧疚,他……一定是在恨她吧?恨她那晚不顧他的淚水和哀求,執意要離去。

她傷害了他,不能怪他恨她。然而,除了愧疚,她又感到另有一種別樣的感受自胸臆間蔓延,酸酸的,澀澀的。剛才那一瞬間,駱澄空看著她的眼神實在太平淡了,平淡得不像是一個曾經說過愛她的男孩的眼神。怎麼,他……已經不喜歡她了嗎?她心裏有點失落,更有點慌張。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嬌柔嗓音:“蘇小姐,你來了。”

蘇菱恩轉過身,見是沈沁柔。任何時候,她總是一襲黑衣,身上泛著幽雅的香水味,妝容精致無懈可擊。據蘇菱恩所知,直到現在,沈沁柔並沒有接受薛凱文的追求。

“沈小姐,我過來看看拍攝進度。”蘇菱恩伸出手與沈沁柔相握。

“嗯,很歡迎。我等一下帶你去那邊,從監視器裏看會比較清楚。”沈沁柔揚起東道主的殷勤笑容,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休息區。然後,她走到駱澄空身邊,輕輕撫了下他的肩頭問:“澄空,準備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駱澄空回答,依舊沒有理睬站在一邊的蘇菱恩。

“那,等一會兒要好好表現哦。”沈沁柔微笑。

“今天很冷呢。待會兒真的要下水嗎?”駱澄空問道,雙手環抱住肩。

下水?蘇菱恩驚訝地揚了揚眉,然後發現在拍攝布景中央,果然有一個臨時搭成的迷你遊泳池,裏麵的水是湛藍色的,而且絕對不是出自於天然折光。她想到學生時代在化學課堂上看過的硫酸銅加五份結晶水,唔,差不多就是那種耀目的藍色。

沈沁柔安慰地對駱澄空道:“沒辦法,這個‘在香水海中遊泳’的創意是總公司的決定,你就忍耐一下。好在水中的TAKE不算太多,用不了幾個小時的。”

駱澄空皺起細致的眉,表情不太高興。

蘇菱恩看了一眼他身上薄如蟬翼的襯衫,又望了望那一池冰冷液體,忍不住插嘴道:“也許可以叫工作人員把池水加熱。”

她說完這句話,現場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停下手邊工作,像看怪物似的看向她。

蘇菱恩尷尬地摸了摸臉頰,怎麼?她說錯話了嗎?

駱澄空抬起頭,淡淡掃了她一眼,那帶著些許嘲弄的眼神讓她心頭頓時一顫。他……是在譏笑她是外行嗎?

沈沁柔好心地對她解釋:“蘇小姐也知道我們這支廣告的預算額是多少。把池水做成和香水一樣的顏色,對道具師和布景人員而言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如果再要加熱的話,恐怕……”沈沁柔咬住下唇,表情為難。

說穿了,就是沒錢。蘇菱恩扁扁嘴,突然有些氣悶。連駱澄空自己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德行了,她幹嗎要多事的擔心他會給凍著了?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

正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拿著擴音喇叭高喊起來:“所有與拍攝無關的人員請退到休息區,MODEL去準備,要開工了!”駱澄空聽了,立刻站起身,伸手去解自己襯衫的扣子。

蘇菱恩大驚失色,立刻脫口而出:“怎麼……要裸著上身出鏡嗎?”那他不是會被凍死?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耶,池水又那麼涼!

駱澄空繼續解扣子,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喊,完全把她當隱形人處理。他徑自脫下襯衫,交到沈沁柔手中,說了一句:“替我拿著。”便快速地往內場跑去了。

蘇菱恩心頭迅速燃起一把怒火,狠狠瞪著駱澄空的背影。臭小鬼!脾氣一點都沒變,別人的好心他當成驢肝肺,凍死他最好,活該!

沈沁柔衝蘇菱恩抱歉地笑了一下,說:“蘇小姐別介意,澄空他就是這樣,他最近壓力比較大,所以情緒不太穩定。走吧,我們去那邊坐。”

拍攝正式開始。上身赤裸的駱澄空走到鏡頭前,立刻有幾束追光打向他。這俊美的男孩雙手環肩站在那裏供眾人欣賞,他長發已濕,胸膛上掛著水滴,想必在準備的時候已經衝過涼了。

算這小子還有點常識。蘇菱恩雙手抱臂坐在休息區的監視器旁邊,悻悻地想著。攝影棚裏氣溫這麼低,池水又那麼涼,駱澄空若不事先衝涼運動,待會兒下了水不抽筋溺死才怪呢!她雙眼盯住那片白皙胸膛,明明心裏還在氣他,但不知為何,臉頰的溫度竟然慢慢升高了。腦中漸漸浮現出在別墅的最後一晚,這少年擁抱她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