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輕動,阿哥赤高大的身影一閃而入。
正坐著發呆的薑無欣隻是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便又繼續出神。
自從把趙遷他們留在那個匈奴聚居的草原之上,她便經常這樣獨自發呆,似乎她的心也隨著趙遷留在了那裏。
沒有了他,竟然會如此地空虛,像是自己根本就已經缺少了一半,再也不像從前那麼完整。
“為什麼不出去看看?這裏以後,就會是你生活的地方。”阿哥赤在她麵前坐了下來,深邃的雙眼緊盯住她。
唇角微微上揚,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仍然沒有開口。
他探究式地凝視著她,濃眉微微蹙起:“你仍然在惱我,用那樣的方法逼你答應?”
竟然要以戰爭和別人的性命來威脅她嫁給自己,若不是實在無計可施,他又怎會出此下策?
“難道我應該很高興,謝謝你能想到辦法令我屈服?”薑無欣終於冷冷道。
“我做這些事,是因為我喜歡你。”她麵上的神情讓阿哥赤有些難受,他終於親口承認自己一直不願說出口的事實。
可惜我卻不喜歡你。薑無欣在心中想著,不自覺地又想起了趙遷,並與麵前的這個男子相較。
平心而論,這個匈奴人長得很英俊,身上充滿了天神一樣的威嚴和濃濃的陽剛之氣,難怪一踏入匈奴的土地,就可以到處看見向他投來愛慕目光的女人。他是單於,匈奴的君王,就像是大漢的天子一樣。她也曾親眼看他在草原上射獵,那麼大的一隻狼,被他隻一箭就射得通透,引起眾人的一片喝彩聲。
與他相比,趙遷沒有權勢,沒有這樣的好本領,可是她卻還是無法抑製地時刻想起趙遷。這或許就是情之所鍾,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就像如果問阿哥赤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恐怕他也會同樣啞口無言。
她恍惚的眼神,令阿哥赤看破了她的心思,有些憤怒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沉聲道:“你還在想著那個男人?”
手腕上的微痛,使薑無欣回過神來,細長的眉輕輕一揚,她挑戰似地道:“是又怎樣?”
“不要忘了,你已經答應嫁給我,做我的閼氏。”阿哥赤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那又怎樣?你逼我答應的時候,早就已經知道,我喜歡的人不是你。”
“當時或許如此,可是現在既然你已經決定嫁給我,就不可以再想著別人。你要喜歡的人是我,你可以想的人也隻能是我,聽見了沒有?”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
她無畏地直視著他,正麵承受他那嚇人的目光,一字字堅決地道:“我做不到。我可以嫁給你,可以在這裏度過餘生,可以永遠不回家鄉,但是我不會騙你騙自己。我喜歡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小遷,這一生都不會再改變。你可以得到我的身體,可是至少讓我保留自己的感情和心。”
阿哥赤凝視著她,麵上慢慢現出一個苦笑:“你以為我想要的,隻是你的身體?”若是那樣的話,這一路上他不知有過多少次機會,又何必那麼處心積慮,想要她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那苦笑會讓草原上的所有女子心痛,然而薑無欣卻沒有一絲動搖:“那是我唯一可以給你的東西。”
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嗎?阿哥赤心中有幾分酸楚,這或許是自己的報應吧?以前曾經有那麼多女子愛上他,然而他卻隻要她們的身體,絕不肯付出感情。現在,她卻要這樣來對待他。
終於知道被所愛的人這樣對待時是怎樣地痛苦,阿哥赤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底起伏的波瀾,緩緩開口:“你準備一下,等一下同我一起去見大閼氏。”
看見她詢問式地挑起了眉,他加上一句:“我的母親。”
薑無欣卻毫不緊張地淡淡一笑:“這樣不可以嗎?還要準備什麼?”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會,不得不承認,雖然這樣地同他作對,令他惱怒,她在自己的眼中仍然完美無缺。隻不過……
他在心中沉吟著,她這麼倔強,又不肯討人歡心,恐怕母親不一定會喜歡的吧?若是再讓母親看出她一點兒都不喜歡他,恐怕更會惹得母親生氣。
但是,他卻又真的極愛她,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帶給母親看看。
“單於。”帳外忽然傳來了心腹大將莫斯達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焦急。
“發生了什麼事?”剛才自己派他去母親居住的帳篷稟告,說自己將會帶新娘過去拜見,現在究竟是怎麼了?
“單於,大閼氏她……她不見了。”
“什麼?什麼時候不見的?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阿哥赤急急掀簾而出,而帳內的薑無欣雖然裝作漠不關心地轉過臉去,卻還是傾聽著他們的對話。雖然是這個可惡的匈奴人的母親,但是,她也不希望對方會出什麼事。
“沒有人說的清楚,隻知道是四天前不見的。在那之前,大閼氏曾經抱怨過,說老在一個地方呆著很憋悶,手下弄出來的東西很難吃,而你又去了這麼久也不回來,所以她很不高興。”
自己的這個母親呀!阿哥赤隻有搖頭歎息。母親的個性與他截然不同,自己是深沉內斂,母親卻是小孩子脾性,喜歡玩鬧,熱愛美食,最受不了沉悶。平時還有自己去陪陪她,為她解悶,現在自己一去這麼久,難怪她會呆不住。
“你吩咐下去,留一半人準備大婚事宜,另外一半全都去尋找大閼氏的下落,盡快把她找回來。”
一來,是怕母親獨自在外會有什麼閃失;二來……
回頭向薑無欣的帳篷望了一眼,阿哥赤很清楚自己的心思。雖然明知道她所愛的是別人,他卻仍希望婚後自己對她的寵愛,可以慢慢改變她的心意,所以,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與她大婚。
而這麼重要和正式的婚典,他很希望有自己的母親大閼氏出席,並給予自己和她新婚的祝福。
“怎麼辦?現在你滿意了?”劉琴望著趙遷,身後的青娥幾乎要哭出來。
趙遷一臉的尷尬。雖然當時勇往直前,並且還粗中有細地找人問清了去單於領地的方向,卻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馬鞍旁並沒有掛著裝幹糧的皮袋,結果現在就落到了這種境地。
雖然已經是草原,不像在沙漠上饑渴交加那麼難熬,而且還可以遇見有水的地方,但是餓著肚子,卻還是無法撐到單於領地。
“要不要回頭補充了食物再來?”知道無法阻止他飛蛾撲火,劉琴隻有這樣提議。
“不行!”他卻立即反對,“一來一回,時間上會來不及,無欣會被逼著嫁給那個匈奴人。”
“那我們就餓死在這草原上?”劉琴忍著怒氣。
身後的青娥忽然咳嗽了一聲,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注意。
“餓死是我自己的事,你們倆大可以回頭。”趙遷不滿地嘟噥。他又沒有求她們跟來,何況她們根本就是兩個累贅。
青娥又咳嗽了一聲。
劉琴不耐煩地回頭:“青娥,你要咳到什麼時候?”
青娥怯怯地指向前方:“那個、那個灰灰的,很大的,用眼睛瞪著我們的東西,是、是什麼?”
轉頭望去,趙遷和劉琴都不禁冒出了冷汗,是一頭灰狼,正虎視眈眈地盯住他們三個人和三匹馬,大有想要一網打盡的意思。
“你、你怎麼不早說?”劉琴有點結巴。
“我已經咳嗽了好幾聲,可是你們都不聽我的。”
劉琴望向趙遷:“我們、我們快逃吧……”
“好。”趙遷點點頭,“我會向前衝,你們則調回頭。”
“你想送死?”劉琴緊盯住他。
“我沒有那麼短命,別忘了在沙漠風暴之中,我還是活了下來。”趙遷竟然微微笑了,然後望向她,“但是你們沒有必要再跟著我,這是我和無欣的事,就讓我們自己解決。”
“你不被狼吃掉,也會在路上餓死,就算讓你到了那裏,最後還是會被單於殺死……”
“聽起來好像我已經是個死人了。”趙遷仍然微笑著,卻轉頭繼續盯著那頭灰狼,眼神嚴肅起來,“即使如此,我還是向前衝。”
“你們不會被狼吃掉,也不會餓死,這兩點我可以保證。至於會不會被單於殺死,我倒不是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