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娘子誘夫記(艾之雅)
楔子
寒冬臘月。
幾乎是哈氣成冰,一個隻著夾襖的小女孩跪在雪地裏,瑟瑟發抖。原本紅豔豔的小臉此刻慘白發青。嘴唇已經烏紫。
她好想哭,可是滾燙的淚水剛剛從眼中溢出來,即刻結成冰淩。不住呼出的熱氣也化為霧氣。
“老爺——”
階沿上,披著皮裘的錦衣少婦,看見寶貝女兒如此這般,一邊咽哽,一邊怯生生的向旁邊那個嚴厲的男人看過去。
“夫人!教育子女不可婦人之仁,她一個黃口小兒,乳臭未幹,小小年紀就敢頂撞夫子。成何體統。如果今天不嚴加處置,如何是好,將來豈可出嫁為人妻,為人母。今天若是背誦不出整篇《女誡》就不可以起來——你馬上進屋去。”那個謹嚴的男人言辭冷冷的。
說罷一甩皮袍下擺,轉身進了熱烘烘的暖閣內。
“女兒……你爹爹也是為了你好……他……”少婦欲言又止,看看寒風中的女兒,又看看威嚴的丈夫,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違抗夫君的命令。
“你還在外麵囉嗦什麼!”
“是!老爺——”少婦不敢再多言,也不敢再多看女兒一眼,馬上進屋內去了。
小女孩望著掛有冰淩的屋簷:“……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原來真的是這樣,生女如弄瓦,自己還不可一世的以為,官家小姐就能高人一等。
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伴隨著咯咯的牙齒碰撞聲,是她幼稚而顫抖的詠誦:“……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專心紡績,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奉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
聲音機械而麻木。
她的臉仿佛凍僵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表情,任何情緒,空洞得好像已經不是一個八歲小女孩該有的。
鬱鬱蔥蔥的林木間。
求勝心切,齊瀚雲不顧危險的依舊急速馳騁,把隨從和其他人遠遠的拋在了後麵。眼看著他就要追上那一隻罕見的火紅狐狸。隻要再射到那罕見的火狐狸,今天這場皇家春日狩獵的追狐大賽,他就一定可以奪魁。
眼睜睜看著火狐狸越跑越快,幾乎馬上就要脫離視野。他連忙搭上弓箭“咻——”疾射出去,那火狐狸狡猾敏捷的逃入林子旁邊的綠草中,險險的躲閃開了利箭。
“可惡!看你這個小妖狐想往哪裏逃!”他一邊說,一邊又搭上一支利箭準備再補上。
“咻——”一道寒光直直往麵門射來。
幾乎是立即一招“風拂揚柳”大側身,齊瀚雲在馬背上及時閃開大半個身子,那利箭險險的擦著他鼻子尖過去,斜斜的射入身後的樹幹上,沒有能夠射中他的頭部。
是有人暗算他?還是不小心箭脫靶了?齊瀚雲靜靜地等待,斯文俊美的臉龐上漸漸嚴肅起來,目光淩厲地盯著,卻看不出絲毫異樣。
“誰?出來——”也許是肇事者被嚇到了,可是他直覺地感應到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殺氣。冷冷地笑了,看來一定是那些人,故意用火狐作誘餌引誘他來這裏的!
齊瀚雲緩緩的自腰間拔出軟劍在手,運氣注劍,拭目以待。他的眼神驟然變冷,雙眼微微的眯起,冷酷的氣勢凝聚在他斯文儒雅的外表上,顯得詭異莫測。
果然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箭箭都帶著濃濃殺機疾射而來。
齊瀚雲準確地判斷出方位,精確的用軟劍劈斷了利箭。氣勢洶洶的駕馬撲向對方隱藏處,決心揪出那個膽敢暗算他的卑鄙小人。
埋伏在那裏的黑衣人見行蹤敗露,立刻跳出來將齊瀚雲團團的圍住。
齊瀚雲以銳不可當的氣勢,舞動著手裏的軟劍,自幼時起他就得到名師指點,劍法詭異淩厲,加之數次隨父親忠義侯出征大江南北,實戰經曆非常豐富。絕對不是一般的紈絝子弟,繡花枕頭而已。
劍影閃爍晃動,刀光淩厲,四個伏擊的黑衣人雄心滿滿,挾帶凶悍的勢頭,企圖用合圍的戰術將齊瀚雲這不羈的男人輕易製服。
在揪鬥中,轉瞬間竟然有兩個被齊瀚雲用軟劍狠狠的刺傷。黑衣人的臉上都蒙著布巾,隻露出眼睛,此刻彼此間相互的用詭異的眼色交流;似乎在打什麼主意。
其中一個黑衣人自腰間拉出一串暗器投向了齊瀚雲。
功夫了得的齊瀚雲根本不屑躲閃回避,直接就迎上去揮動軟劍削劈,怎麼也沒有料想到所謂的暗器竟隻是個幾個雞蛋大小的小布包而已。
裏麵滿是白色粉末,頓時漫天飛舞起白霧。
卑鄙,竟然是石灰——
也隻有卑鄙的家夥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可是明白過來為時已晚,他暗叫糟糕,連忙屏住呼吸,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眼睛裏感到一陣刺痛,就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想到會有此的變故,齊瀚雲幾乎是防不勝防。
這個時候什麼也看不見的他整個人跌落下馬,接著胸前又被對方狠狠劈中,火辣辣的痛楚激發出了他求生的本能。
“啊——”他幾乎是被動地在原地打轉,不過手中的軟劍招式變得更加淩厲凶狠。四個妄想悄然偷襲的黑衣人也沒有能得到任何的好處。
淒厲的慘叫聲,迭連不休地不斷響起,暴戾的殺戮殘酷地演繹。
雙目暫時失明的齊瀚雲如同困獸一般瘋狂,揮動軟劍亂劈、亂砍,渾身浴血。良久,他才筋疲力盡的跌跪在地上,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靜。
血腥氣久久彌漫……
“大公子!大公子!”焦急的呼喊聲在林子裏麵回蕩。
身為隨從,朝陽本來是緊緊跟在主子後麵的,可惜他的劣馬怎麼也比不過主子的駿馬。這會兒追得有些氣喘籲籲,嘴巴裏麵忍不住在嘀咕:“沒事跑這麼快幹什麼?到底是人追兔子還是兔子追人,我都要被累死了!”
“哼!你才是兔子!那是火狐狸!”旁邊另外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子不悅地頂回去,他最討厭別人說兔子一類的話題,因為——他過於白淨斯文,總是被人投以異樣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旭日,我可是隨口說的,不過咱們大公子究竟去哪裏了?”萬一大公子若是有什麼閃失,他有九條命也不夠齊夫人砍的。
他們急急忙忙找尋著,隱隱覺得不對勁。
……
細雨蒙蒙,天色已是近黃昏。
原本熱鬧的春日狩獵,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綿綿細雨而不得不終止。大隊的人馬紛紛轉移到帳篷裏去展開各種活動。
眼看著晚宴就要開始,那些身著滾邊黃衣的太監和身著綠衣、綠裳的宮娥們在各個帳篷內外來回穿梭;把各種各樣的精美佳肴和時令水果送入帳篷內,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