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三更,唐翳景蹲在樹上,無比蕭瑟地對月打了個哈欠。
不遠處的藏劍山莊倒是徹夜有巡衛來回走動,手中拎著的金黃燈籠暈出一團鵝黃燭光,晃得唐翳景靈台混沌,瞌睡蟲直往天靈冒。他眉頭一挑,伸手就著指爪掐了把大腿。而後僵著臉繼續盯著莊牆內一處幽靜的別院。
七天了,唐翳景的任務毫無進展。
七天前,一份委任攤在了他麵前,隻買一條命。唐翳景眯著眼,兩指將任務卷軸撥過來撥過去,側眼便瞅見雇主不聲不響已擺了滿桌金銀。唐翳景輕笑一聲,便攜卷離去。
他的猶豫不是沒有原因。
葉天楚,藏劍山莊內莊弟子,師從葉英。三年前年滿十六首赴名劍大會,憑著兩柄親手所鑄的“昊焰”“寒渚”連敗江湖新秀十三人,自此一戰成名,也算是近年各派新生代力量中的翹楚。雖是翹楚,唐翳景卻並不在意,殺人和比武那真是天差地別。不過這小少爺如今身在藏劍山莊,著實難辦。藏劍山莊藏有無數神兵利器,自是戒備森嚴,莊內的一眾弟子也不可小覷。如何才能一著取了人項上人頭而不驚動山莊護衛,這是個投鼠忌器的老問題。
不過。凡事都有個轉折,這事也不例外。
不過這位模範天生一副好皮相,雖年紀不大,卻是為人溫柔風流又多情,小小年紀,桃花債倒是惹了一屁股。唐翳景心中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待小少爺出了莊門,卸下防備準備同美人□□好之時,自己暗處一發追命就可了事。能死在美人膝頭,這小少爺不虧。
不過這看似完美無缺的計劃在第一步,就卡了七日。
是啊,人家葉大少壓根兒就不出莊門!
這七天裏葉天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日呆在院中不是整理鑄材便是練劍,根本不似傳聞那樣今日訪張家千金,明日會李家小姐。他日子過得悠閑,卻苦了蹲在莊外暗中監視的唐翳景,日日十二個時辰緊盯慢守著不敢懈怠。
唐翳景從業十一載,何曾遇上這般憋屈的境遇?終於在第七天咬著牙發了狠,決定三更一過便潛入山莊,伺機夜襲。
遠處一聲清脆梆子聲響起。
唐翳景自腰側摸出枚銀灰麵具覆在左臉輕輕扣上,側頭冷冷地看了看樹下十尺開外的守衛。他深吸口氣,腳下一踏騰身躍入了莊牆之內,身形一晃便不見了蹤跡。悄無聲息間隻帶得氣流暗湧,某個警覺的巡衛似有覺察,抬頭看去,隻看見迷蒙月光下一朵殘花悠悠落地。
葉天楚的房中還點著燈,模模糊糊的身影投在床上看不真切。唐翳景扒在房簷下靜靜地看了會兒,伸指一舔,就著濡濕指尖極小心地在窗紙上戳了個孔。
葉天楚顯是剛沐浴過,十月天裏隻著了身月白綢衣,黑緞樣的長發帶著水汽鬆散地在肩背上披撒開來。他蹲在地上,正伸手撥弄一堆排開的乳白石子。葉天楚生的好看,又天生一雙含春桃花眼,此時他挑著眼角,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撫摸著石子兒,嘴角還含著若有若無的笑。隻見他拈過一枚石子在手中磨挲把玩,站起身來,看似隨意地將石子兒拋甩出去。那甩出的石子兒卻是帶了狠戾的氣勁破窗而出,唐翳景下意識一偏頭,仍被那石子兒擦著耳廓,一片火辣辣的痛感漫上臉頰。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