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咚咚咚”聲太過吵鬧,樓下的列焰在第四天仍沒見潤心有任何不快的反應時,終於明白事情不對勁了。
自打他從紐約回來後,蘇潤心從沒有到樓下來過一次。四天來惟一的一次交談機會,就是她主動到他辦公室來。他提心吊膽地等待許久她的哭鬧怒罵,她卻隻是平靜地說“等我找到新的工作就會主動辭職”。
曾經讓他心動不已的小臉驕傲地仰得高高的,態度冷漠而傲慢。也懶得聽他說什麼,背挺得筆直地轉身就走。那天晚上他被艾依依叫出來喝悶酒,妹妹分析說男人麵子也很寶貴,應該再等等,等到潤心發現他是最好的男人,也許就會回頭了。
這四天來,候機廳內妹妹說的話不時被他憶及:如果輕易地將兩年感情放棄在陌生人手中,她不值得你去愛。
她的反應這麼平淡,難道往日的情愛都錯了?蘇潤心根本不值得他付出一切?列焰靠著陽台的沿欄,抬頭,看到掛過她內衣的雨棚,記憶中她可愛的笑容又閃過。
不行,他要問個明白!
列焰閃身出房門,連電梯都沒耐心等,直接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十二樓蘇潤心房門前。還沒敲門,他就呆在門口。
“這個櫃子小心點抬了……啊,那個箱子擱這裏就好……”聲音的來源,正是列焰朝思暮想的潤心。
“蘇小姐,客床的席夢思擺在哪兒?”
“那個啊,還是放在客房好,先把床架拆開整合吧。”
他再蠢,也太清楚不過眼前正進行什麼。她在搬家?她準備走了?她決心撤離他的生活?!
“住……住手!”列焰突然衝進房內,劈手就奪一位工人手中的紙箱,“放下,誰準你們搬它的!沒聽到嗎?還有你!”他怒氣衝衝指著一個人,“放手!放手!誰都不許搬。”
潤心從臥房聽到工人的辯解聲,還有無法錯聽的他的聲音。一瞬間,她差點就心軟地衝出去撲到他懷中了。
想念他大大、溫暖的懷抱,像對待最心愛的東西般,小心地把她嗬護在懷中,有節奏地拍打她的背,讓他緩緩的呼吸聲響在耳邊,哄她安心……
焰……從紐約回來後,他和她連一次親吻也沒有……
“潤心,為什麼要突然搬家?”他閃入臥室,指著屋外依舊忙碌的搬家工人,不可置信地問。
蘇潤心呆滯地抬眼,凝視著他的麵容,想起這是四天來他與她站得最近的一次,幾乎眼觀眼、鼻貼鼻。他瘦了,利索的下頜更顯出男人的滄桑感,青色的胡渣爬滿他的下巴,雙眼布滿血絲……艾依依說他每夜拉她出去喝酒,喝得昏天暗地時就喊“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折磨”、“什麼時候潤心才願意回頭”。
依依說她勸的是“守得雲開見日出”,她卻在電話這頭任針紮著她的良心。其實她不在乎她殘存的驕傲,也不在意他使心機的壞心腸——因為她愛他——但她又害怕和好後又將麵對的求婚。
可光想到他若聽了真實理由後的猙獰臉孔,她就渾身冒冷汗。最後,兩相拉鋸間,蘇潤心重新變回小惡魔,決定挨一天算一天,大不了有列媽媽和艾妹妹墊底。
“我哪裏還有顏麵住下去……”蘇潤心學著列媽媽教她的幾招必殺絕技,顫抖著聲音,頭快埋到胸前,抱著兩臂,顯然格外孤苦無依,“隻有聽得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這句是依依教的台詞。“潤心,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依依——”
“依依?!”蘇潤心拔高音叫道,“你們都已經親密到互稱昵名的地步了?”她的心裏頭已經笑翻了天。她大約猜到列焰剛才是想說出事情的真實經過。
“可我和依依是——”
“你還說!你還要刺激我到什麼時候?”蘇潤心將排演熟練的台詞老道念出,同時捂著耳朵劇烈地搖著頭,“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看到報刊中你和她的親密照片時的心情?”這話是實話,即使了解事情真相,她還是為那日的傷痛隱隱後怕,“我也曾擁有這樣的幸福,你卻狠狠將它踩在腳下,使勁揉轉,重投另一個溫柔鄉,留下我,在漫漫長夜獨自啜泣……”
蘇潤心緊閉雙眼、微側臉龐,雙手合握成祈禱狀,留下半個背影給這出“悲情劇”的男主角看,看似催人淚下。實際上,她的心默默哀歎:列媽媽,你寫的後半段台詞太肉麻了。
列焰盯著蘇潤心的背影出神——為什麼他覺得她的動作和表情,和媽媽曾出演的舞台劇《羅密歐與茱莉葉》中的茱莉葉如出一輒呢?
“蘇小姐,你的衣櫃——”
“好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下次再來搬。”正演得過癮,突然聽見搬家工人來打斷她的情緒,蘇潤心急忙揮著手讓他們走開,繼續醞釀“沉痛”的感情。
有這樣搬家的嗎?列焰疑惑越來越重,微微眯著眼思索疑點:潤心雖然天真爛漫,卻是一點都不做作扭捏。可眼前這個潤心,簡直像是刻意別扭了性格,活脫脫的就是他頑皮娘親的翻版——
等等,他為什麼又會從潤心身上想到自己的娘親?列焰的眉已縮出“川”字。但就在他冥思苦想時,接下去的事態發展讓他沒有機會再繼續。
“焰……”潤心演上了癮,蓮步輕移,學古代女子弱柳拂風似的靠近他,雙眼裏閃著星星淚光,嬌喘連連,“我不選擇搬走,難道要看你和她同進同出,撕裂我的心嗎?”她深深吸入一口氣,覺得小口小口的喘氣好累,“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所以不能剝奪不愛我的你重找幸福的權利——”
“你說什麼?”聽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列焰猛然抓過蘇潤心,呼著重氣、惡狠狠地問她:“你再重複一遍?你有了我的孩子?”
呃,事情的發展是這樣嗎?她和列媽媽排的戲早就演完了,這句是她自己新加的。效果怎麼變成由剛剛他還痛心的表情現在變成氣憤的表情?
“你剛離開時才發現……”蘇潤心被他挑眉的樣子嚇傻了,早忘了演戲,如實回答。
“為什麼——”他前三個字還在吼,馬上又峰回路轉到細聲細氣,“不打電話告訴我?”語調抑揚頓挫到讓人捧腹。
他怕嚇到肚裏的孩子嗎?潤心先是一愣,轉而被他的細心打動,她動情地紅了眼眶。有了孩子無法與他及時分享的開心和他飛走後就失去聯絡的委屈一齊襲上心頭,在數日後全部爆發,“你要抱怨?誰不會!你到紐約後連聲報平安的電話都沒有,枉費我每個白天晚上都不敢好好睡覺——怕你考慮我的時差在白天打電話,怕你工作忙完後會在晚上打給我。”美國與國內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機都開機,你卻從不打來,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
少了他的存在,不論是樓上還是樓下的屋子都好冷清。縮在他睡過的床上也解不了相思。
“傻瓜,你可以打給我啊……”趕快將她攬懷裏,列焰自責在紐約的他隻記得聯絡到妹妹布局,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
“嗚嗚嗚……”手指緊緊揪住他的衣服,重回列焰懷抱的蘇潤心哭得像個孩子,“你不肯打給我,我也好強地不肯打給你啊,總不能抱著電話哭,說我想你吧。”麵子拉不下嘛。
“慢點哭、慢點哭,別嚇到孩子。”列焰用她最安心的方式拍打她,小聲地哄著,“潤心,我們結婚吧。再拖下去,頂著個‘球’的你怎麼穿婚紗?”
一句嚇得潤心馬上收回淚水。結婚?天,那不是自掘墳墓嗎?
“做夢!”蘇潤心看似氣鼓鼓地猛推開他——乍失他的溫暖她還真不習慣——“雖然你為我夜夜買酒沉醉,但不代表我就會因此原諒你,那個艾依依大美人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