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飛蛾撲火(一)(1 / 3)

一年後,英傑女中。

“你怎麼了?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海蘭端著托盤在潔伊麵前坐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筷子無意識地搗弄著盤子裏的食物,把鹹蛋黃壓得爛爛的,看上去很是惡心。

“就這麼點小事你打擊個屁啊?”海蘭受不了地看著對麵盤子裏的東西,“小罵當小補,偶爾被罵一下,有益身體健康!”說到這裏,她還加強似的眨眨眼。

“哪有這種事?”她滿臉不以為然。

“你理她胡說八道!”海城也端著盤子湊過來,他顯然很高興聽到兩個女孩的私房話,一臉得意的樣子。

“海城哥——”她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個位子。

“你怎麼又跑過來?”海蘭不高興地噘起嘴巴,“這裏是英傑女中餐廳耶,你一個男生天天往這裏跑,明顯就是有企圖!”“餐廳也有對外營業呀!”海城不客氣地從她盤子裏叉走一塊火腿,又從海蘭的盤子裏叉走一塊煎蛋,塞了滿嘴,也顧不上說話。

“又搶我東西吃!”海蘭跳起來,“我要找保安把你趕出去!”

海城吃得高興,根本不理她。

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們的大嗓門吸引過來,她隻好拉拉海蘭的袖子,小聲說:“海蘭,算啦!我的都給你,嗯?”

“都給我——”海蘭看了看她的盤子,爛爛的鹹蛋黃堆在盤子裏,嫌惡地皺眉,“誰要吃這種東西?”

“你還沒有吃飽嗎?”她摸摸自己幹扁的錢包,猶豫著說:“要不然再叫一份?”

“你付錢?”海蘭眼睛一亮。

“嗯。”她隻好點頭。

“你憑什麼沒事就欺負潔伊?”海城吃完了飯,心安理得地抹抹嘴巴,“每次吃飯都叫潔伊付錢,羞不羞?”

“你說什麼?”海蘭瞪眼,“是你先搶我的東西吃的!”

海城根本連看都不看她,轉過臉問:“潔伊,出什麼事了,一點精神都沒有?”

“就是我去教務處——”才說了半句話,旁邊不依不撓的海蘭又跳起來,“海城,你說清楚,明明是你先搶我的東西吃——”

“我就是看不慣貪小便宜的人!”海城毫不示弱。

“你說誰貪小便宜?”海蘭火冒三丈。

“說你!說你!就是說你!”

“死肥豬!”

“臭三八!”

“我先走了。”潔伊頭痛地看著一貫以吵架為樂事的兄妹倆,悄悄起身離開,吵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根本沒發現。

英傑女中的位置偏僻,門外就是一條種滿梧桐樹的老街,老街極為清淨,此時又正是陽光最好的夏季,亮晶晶的太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來,落在她的臉上,溫熱的——這樣好的天氣,下午的課,就不上了吧!

沿著梧桐老街向前走,還沒有走出五十米,一輛漂亮的銀色法拉利無聲無息地停在她身旁——

潔伊偏轉臉,目光接觸到車內人的刹那,驚得退了一步,好半天才叫出聲來:“臣野哥——”

“上車吧!”田臣野俯身推開車門,“三天前這裏才發生了一起強奸少女案,案犯在一條寂靜的小巷裏強奸了一名十六歲的單身少女——”他邊說邊搖頭,“傻孩子,就憑你幾近於零的自我保護意識,危險了!”

“我哪有那麼倒黴?”她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小聲說:“這裏又沒有很偏,再說現在是大白天的,怎麼會——”

“想吃什麼?”田臣野根本不聽她嘮叨。

“啊?”潔伊眨眨眼,“現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了。”

“那我怎麼聽到有人肚子餓得咕咕叫?”田臣野倒轉方向盤,車子向東駛去。

“是嗎?”她疑惑地摸摸肚子,今天一整天幾乎什麼也沒吃,他不說還沒發覺,聽他這樣一說,“好像是有點餓了。”

田臣野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艱難地摸著車座上的煙盒,“你今天中午吃的是什麼?”

“我幫你拿。”想不起來,就算是努力地想,也隻能想起那一盤子爛爛的鹹蛋黃,她抽出一支煙遞到他嘴邊,“我好像——有點記不得了。”

田臣野咬住那支煙,不清不楚地說了一句:“真是該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濕熱的唇無巧不巧地掃過她白皙的手指,隻是一個小小的碰觸,她卻像是觸了電一般,全身為之一震——

田臣野瞟了她一眼,“你冷嗎?”邊說邊把冷氣溫度調高了些。

潔伊臉上大紅,隻好硬著頭皮承認,“有一點。”

“幫我打個火——”田臣野朝駕座上的火機努努嘴。

“哦,好!”她伸手去拿火機,微微發抖的手卻不小心碰倒了幾本地圖,地圖淩亂地落了一地,她大吃一驚,又手忙腳亂地去撿。

“你怎麼了?”田臣野詢問地看著她因為緊張而冒出一粒粒細汗的鼻尖,“不是冷嗎?怎麼又出汗?”

“不是。”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我先幫你打火吧。”

“小心別把我的鼻子燒了!”田臣野看著手足無措的她,好笑地說。

“不、不會的——”潔伊已經羞愧至極,紅著臉保證,“我一定會小心的。”

終於順利地燃著了煙,田臣野深深地吸了一口,左手夾著煙,右手扶著方向盤,吐了口氣,“學校怎麼樣?”

聽了他的話,潔伊正在拾地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地圖於是又掉在地上。

田臣野若有所思地看著驚慌的她,悠然開口:“看來,這些東西還是呆在地上比較合適。”

終於收好了地圖,她結結巴巴地說:“怎、怎麼會?”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田臣野兩眼盯著前方,又問了一遍。

“什、什麼問——啊,學校是吧?很好啊。”

“那種破學校有什麼好?”田臣野不以為然地說,“我問你在學校呆得怎麼樣?住得慣嗎?有沒有同學欺負你?”

潔伊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專心地開著車,並沒有看她,心裏稍稍安定了些,“怎麼會有那種事呢?同學們都對我很好,學長們照顧我,同級的同學也都很親切。”

“撒謊!”從齒縫中蹦出的兩個冰冷的字。

她恐懼地垂下頭,訥訥地說:“我沒有。”

車子“吱”地一聲猛然停下,她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想問他怎麼了。

田臣野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下車吧。”

這是一家日式菜館,門口用墨筆寫著兩個巨大的漢字——清流。剛走到門口就有人幫著掀開竹簾,“歡迎光臨。”

裏麵開著冷氣,一派清涼世界,老板笑眯眯地迎上來,“田先生,要包廂嗎?”

“算了吧!”田臣野淡淡地說,“就在大廳裏吃,省得有人緊張。”

“啊?”老板聽不明白,潔伊立刻紅了臉。

“照老樣子上菜,加一瓶清酒。”田臣野邊說邊揀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揚首向她道:“過來坐。”

她在他對麵坐下,垂著頭不說話。

“傻孩子,你怕我做什麼?”田臣野瞅了她半天,歎息著說。

“我——我不是怕你。”她小聲地回答。

“那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田臣野皺起眉毛,很嚴肅的樣子,她剛剛抬起頭,一看到他這副樣子,嚇得又低下去。

“我又沒有撒謊。”

“撒謊!”田臣野隔著桌子去握她的手,她反射似的一縮,竟然躲過了,田臣野倒並不生氣,眯了眼睛,“你說這句話就是在撒謊,再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學校有沒有人欺負你?你在學校住得慣嗎?”

她很快地說:“我在學校住很習慣,也沒有人欺負我。”

“很好。”酒端上來了,用白瓷瓶裝著,還拿來了兩個白瓷杯,田臣野倒了一杯,恨恨地說:“英傑真是好學校,把我們的小綿羊教成小狐狸了。”

她隻是盯著另外一隻空杯子,不敢看他。

田臣野毫不客氣地把那隻鎖住她視線的杯子挪到一邊,右手猛地向前一探,固定著她的後腦,讓她動彈不得。

“臣野哥?”潔伊大吃一驚,雖然大廳裏客人並不多,但他的舉動實在太引人注目,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兩人身上——

田臣野根本不理會,左手粗暴地撫上她的額,撥開長長的劉海,露出白皙的額,和額上一道出人意料的傷疤,似乎是被某種利器刺傷留下的,他毫不溫柔地按住那條疤痕,傷口剛剛結疤,還未痊愈,她一個不防,痛得幾乎叫出來。

他的動作粗暴,嗓音卻輕柔得如上好的絲緞一般,“這個——你怎麼解釋?”

“臣野哥,好痛——”淚花模糊了雙眼,不知是痛,還是難堪。

他終於鬆開手,看著淚眼婆娑的她,沉默地遞過一條寬大的手帕,她卻沒有接,隻是用手背胡亂抹了抹。

“潔伊,你這是何苦呢?”田臣野歎了口氣,“英傑這種地方不是你呆的,你聽我的話,乖乖回家去——”

“不。”她抬起頭,一對清雙明眸被眼淚洗過,變得越發澄澈,“我要呆在這裏。”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人!”田臣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她怔住。

“你以為我不知道?”田臣野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肯和我結婚,背著家裏人跑出來,不就是為了餘莫忘嗎?既然跑出來了,為什麼不去找他?你躲在這裏是什麼意思?”她始終沉默的態度最終激怒了他,“該死!你究竟是為了什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