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良渙忽然覺得身上舒適的襦衫、錦襖有些紮人,仿佛數不清的尖刺在紮他,渾身滾燙如同火燒火燎一般地燥熱恨不得將這些衣服統統撕了燒了,化成灰再也不見了才解恨!
也許是他臉上的神情太嚇人,當他回過神來時,就看見石尋雪瑟縮著,小心翼翼地喚他的聲音。
“爹爹,您沒事吧?……。”
那副小心翼翼得怯弱樣子,看的石良渙心中一酸,差點落淚。他嫡親的骨肉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石良渙這一刻有些心灰意冷,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是得意的,然而事實半點不留情麵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他以前有眼卻是有眼無珠,視若無睹,還不如瞎子心中透亮。
“爹沒事…尋雪啊……是爹糊塗,對不住你。”石良渙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麵對女兒擔憂的神情,隻得強撐著僅剩的幾分力氣安撫道。隻是到了最後,卻按捺不住滿腹的自責愧疚,放下了身為男人身為父親的自尊自傲,承認了自己的糊塗和錯處,隻希望還來得及補償,隻希望尋雪不要怪他。
“爹爹沒有對不住尋雪的地方!”石尋雪聽了石良渙虛弱自責的話,竟然一改怯懦的表情,認真地字句鏗鏘說道。
石良渙不禁抬起頭來,遲疑地看向他幾乎不敢麵對的清麗容顏。
那張以往靦腆秀美的臉,此刻盛滿了認真。她烏亮的眼睛裏像是盈滿了虹芒一般耀眼,讓他移不開眼。
“這世上能有尋雪,正是因為有爹爹和娘親。娘親早亡,也是爹爹一手將尋雪拉拔長大。哪怕爹爹有了繼室,也不曾冷落苛待過尋雪。尋雪雖然年幼,卻也知父母養育之恩的沉重。尋雪便是削肉刮骨,也是還不請的。”說著驚人的言語,石尋雪卻一臉認真,她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的。他從她的眼中隻能看到堅定和認真,隻能看到她對他的孺慕敬愛,哪怕他這些年多少忽視了她,她也不曾怨過他。
石尋雪上前幾步,跪在石良渙跟前,柔弱似水地俯首,柔嫩的臉頰貼上石良渙微微顫抖的腿膝。
“爹爹憐惜愛護尋雪,尋雪感激不盡。無數個夜裏,尋雪做夢都想親近爹爹,一嚐兒女承歡父母膝下的歡樂。隻是,尋雪到底是女孩兒家,日後出嫁了,便是潑出去的水。陪在爹爹的身邊的,到底還是母親。尋雪隻能忍淚駐足,隻希望爹爹日後能和母親還有弟弟家人和睦,尋雪……便也心滿意足了。”
淚水從她眼睛流出,****了一片布料,石良渙隻覺得腿上濕乎乎的,那觸感和溫度仿佛火燒一般,燙得他心都化成了水。
他的女兒,怎麼能這麼可人憐惜。
明明她才是最該受盡萬千寵愛的,卻偏偏為了他接納繼室,甚至為了讓他夫妻恩愛,而選擇委屈自己,隱忍不說自己受的苦楚,甚至整日窩在自己房中唯恐自己親近於他,讓繼母多心,讓他們夫妻起罅隙。
然而他通透卻懵懂的孩子啊,這世上不是你退讓便能萬事平和的。
石良渙的心忽然就複雜晦澀了起來,一麵軟得像是一灘春水,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都獻給石尋雪好叫她歡喜,一麵又對衛氏等人硬如鐵石,半點柔情都沒有了。
做父親的,就該是給自己的孩兒撐起一個遮風擋雨的天地才是。
讓孩子受苦的父母,枉為父母!
石良渙忽然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