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天底下的好事都被壞人占了去呢?好人卻偏要受苦受難!曼安咬唇,為她家小姐受得委屈難過極了。
石尋雪腳步微頓,微微側首,臉上仍是那抹溫柔的神情。“傻丫頭,不過是些身外物,你又何必往心裏去?”
曼安見石尋雪這樣說,雖然還很憋悶,但也不再多抱怨什麼了,隻是從她臉色可以看出她憋了一肚子悶氣。
倒是曼青看了看石尋雪的臉色,像是察覺到了石尋雪的不同以往之處。石尋雪從今早起來到現在的這連番冷靜沉穩的表現讓曼青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和滿意來。
小姐到底是長大了,這般才是嫡出大小姐的作風呀。
她們這些人都是依附著石尋雪生存的,石尋雪堅強振作,她們才有盼頭,不然石尋雪都選擇退讓隱忍,她們做丫鬟的,爭氣出頭又有什麼用呢。
曼青不由得如此感慨,她是幼年時被已故的夫人買下給石尋雪做丫鬟的,夫人和小姐待她有恩有情,自是一心向著石尋雪的,石尋雪如今振作起來,她不免覺得欣慰極了。
“小姐,我們不是要回去嗎?”曼安氣過之後環顧四周,發現她們竟不是回院子的路,而是往和老爺的正房隔壁,張姨娘的偏房去了,不禁疑惑地問道。
“方才見到妹妹,我才想去已經許久沒有拜訪過張姨娘了,趁這個機會,前去見一見也好。”
曼安有些不解,張姨娘有什麼好拜訪的,以前小姐也從來不曾和張姨娘親近過,不過是在每初一、十五大家一起用飯時見上一麵罷了,怎麼今日還特地去張姨娘房裏見她?
曼安雖然心中疑惑,但還謹記著主仆尊卑,且見石尋雪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便將疑惑埋在了心裏。
張姨娘的院子和石尋雪的院子隻隔了一道牆,知縣府也不太大,走不了幾步便到了。
石尋雪進來院子,一眼便瞧見拎著個小杌子坐在門前四散開來曬太陽吃瓜子、做針線的幾個丫鬟,她們正輕聲說著些什麼,偶爾發出幾聲低低地笑聲。
聽到腳步聲,大丫鬟桃紅抬頭一看,便看見迎著光線站著幾個人影,待眼睛乍逢亮光而刺痛的暈眩散去,方才認出眼前的竟是甚少出院子的大小姐石尋雪和她跟前的兩個丫鬟。
桃紅連忙含笑站起身來,驚訝道:“大小姐?您怎麼來了?”許是太訝異,桃紅都忘了禮節。
那幾個小丫頭一聽是‘大小姐’也連忙站起身來,給石尋雪見了禮,這是桃紅才醒過身來,也補上了見禮。
石尋雪也笑著說道:“這不是見天兒好,出來曬曬太陽麼,省得多日不見日頭,身上都要發黴長菇子了。正巧路上遇見了香玲妹妹,閑聊了幾句,想著也趁機來見見姨娘,省得明明都是自家人,卻快連長相都不記得了不是?”
這話石尋雪說的倒顯得她不敬長輩了,雖說這本是石良渙定下的規矩。
不過,這自嘲的話石尋雪說得,桃紅卻是接不得。
因而閑話也不多說,不管石尋雪的來意為何,她隻順著石尋雪的話因去通傳張姨娘便行了。
此時張姨娘正躺在床上捏著繡繃子繡著花兒,桃紅進來通傳前她便已經聽到了聲音,正想著是不是香玲回來了,卻見桃紅進來通傳說是大小姐石尋雪過來了,不由得又驚又訝異。
早逝的夫人因難產傷了身子,生下石尋雪沒多久就死了。沒多久,石良渙便續弦娶了繼夫人衛氏,衛氏慣是會做表麵功夫,老夫人和衛氏處得不和睦,便在衛氏進門不到一年的功夫便做主給石良渙納了自己娘家內侄女,有意提攜張姨娘給衛氏添堵,而此時石尋雪也不過虛歲三歲而已。
因而,張姨娘也可以說是看著石尋雪長大的,石尋雪的性情如何,她很清楚。
不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至少,石尋雪對她可是從來不曾親近過的,從沒有主動見過她,倒是對那個狠毒的衛氏敬重得很,將那沒有血緣聯係的母女關係做的規規矩矩。哪怕衛氏對她不喜厭煩到了極點,她寧可順著衛氏的意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受著衛氏等人給她的委屈,也沒去向石良渙告狀。可真是可悲可恨到了極處。
所以,這位懦弱規矩到了可憐份上的大小姐,今日忽然登門是為了什麼?
張姨娘神情忽然變了,立即撐起身子趿拉了繡鞋下了床,神色有種莫名的興奮,仿佛身心都激動了起來。此刻的她就像是親眼看到一灘死水一般的現狀忽然起了變化,有甘霖從天而降,將死水淨化充滿活氣一般的驚喜。
也許,時態的轉機來了。
張姨娘雙唇微微開闔,無聲地念道,眉眼間有種異樣的味道縈繞。
然後,她按捺住心中的期待,平靜地對門口的桃紅說:“請大小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