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吟(顏墨)
傳聞許久許久之前,遠在南方,有一座峰高霧繞雲封的山,山上住著一種被奉為神的族人,他們有著神奇且強大的法術,在那裏的神人,沒有死亡和疾病,戰爭的紛擾,他們代代在此地生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幸福不過如此吧!
可是,在山腳下的凡人,即使擁有廣闊遼源的土地,卻日日飽受戰爭的煎熬,畏懼著死亡的降臨,提防著瘟疫的爆發。於是,在這種憂心重重,四麵楚歌的日子,促進著凡人的桀驁不馴獸心與強烈的欲望。
終於,戰爭爆發了。
神人抵擋不住凡人的野性,終於紛紛倒下。
他們被凡人殘酷地屠殺,無人生還。
卻還僅剩一名女子,眾人為她的美貌所傾倒,無人願對其下手且無人忍心傷她一根毫毛。那個美若天仙,傾人城國女子就這樣活下來了,帶著她脫塵越聖的清豔。苟且地存活下來。
於是,眾人將其獻給了王,那個年輕有為,桀驁不馴,這一場屠殺的主謀者。
可她卻不曾忘卻那個深邃的夜,烽火連天,空氣中彌漫著血的腥味,火星在黑暗中跳躍,帶著歡愉的步伐,吞噬著這一片極樂土。火光映在異人的麵容上,那猙獰且坑髒的笑容。玷汙了她的雙眸,她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再也沒有眼淚,再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那一夜的滄桑,使她瞬間成長,再也不是山野中那個笑容爛漫,無所憂慮的孩子。
那一夜,族人身上所受的任何一刀,都狠狠地割在她弱不禁風的軀體之上,結成難以撫平的痂。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軀體,她的記印之上。
她清楚,自己苟且地殘存在這個世上,僅為了複仇!她不僅要讓王死,還要讓這一片城池失陷,要他們在神的麵前屈膝,懺悔他們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
王,那有著近乎完美的輪廓,猶如植根於天山的雪蓮,冶豔妖異中蘊涵著一種不可被屈服的傲氣,那樣地欺霜勝雪,不可一世。
她為他在大殿上屈膝,她看著王,眼中嵌著仇意和似水的柔情,她淺淺笑靨,淡如清風,卻豔若山茶。媚笑間,百花褪色,一切的色彩淡漠在她的笑靨之中。豔壓天下,傾人國城。
她輕聲低喚,王。
王仰首俯視,眼中盡是不屑和輕蔑。
隨後,他淡然一笑,猶如初春拂麵而來的清風,嵌著惰意和安謐,促使人卸下那一層又一層的防備。
王從聖座上走下,他來到女子麵前,淡然一笑,溫文爾雅。他低首俯身,不計身份尊卑。他淺淺笑靨,媚笑生春,他的指尖輕拂過女子的輪廓,他說,不必用笑容來隱藏心中的仇恨,你恨我吧?
女子怔怔地看著他,全然忘卻言語,她被他的笑靨所吸引,屈服於他不計尊卑的俯身。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該用什麼方式來告戒自己,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這場戰爭的主謀。
女子眉首微蹙,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言語,才可躲過此劫。
他粲然一笑,的指間拂過女子的眼角,他說,你看,你的淚。那一夜,本該流盡的淚。這樣強忍,一定很痛苦吧?
女子一愣,她感覺到眼角殘留下液體的溫度,一片沁涼。
那是如何忍耐,如何在沉默中規勸自己,如今卻在他的麵前,潸然淚下。那個男子,不共戴天的仇人卻可讓自己哭得如此肆無忌憚。
他俯下身,托起女子的麵容,輕吻其的淚痕,他說,走吧!離開這是非之地,這始終是你不該倦入的戰爭。
他起身,揮甩長袖,轉身欲走。女子驀然地拽著男子長袍的後襟,歇斯底裏地喊,不!我不要離開。
女子停止了言語,她看著眼前的男子,那個高高在上的王,有著至高無上權利的王。
男子卻淡然一笑,漸帶愁意。然後她在瞬間看見了他的滄桑,他那一顆寂寞凋零的心,脆弱地需要別人的憐憫。
他俯身,蹲下。他說,我卻是害怕,有朝一日,我會對今天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女子沒有回應。她渾然不知,她為何留下,是為了複仇,又還是,為了王?
倘若你不是王,而我,卻不是那族人的後嗣。我們是否會相遇,仇恨是否不複存在。
我們……可否長相廝守?
她就這麼留了下來,可她卻猶如拋入黑暗之中的玩偶。就這麼被深鎖在永不見天日的深宮之中,她悄然無聲地消失,被扯入晝夜的輪回之中,遺棄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然後,她在多少個春秋中感歎,淚隨之墮落,她仰天長歎,沉寂中道不出的蒼涼。
她卻也不知為何感到如此無奈,她時常一人,將自己深鎖在寢宮之中。她從不點燈,也無語,默默地對窺鏡自視。那鏡中女子,瞳孔之中流露出的滄桑與美侖美奐的傾城容貌,卻是如此相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