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丹辰,出生在襄河鎮的大戶人家之中,據說姨娘生我那天,牡丹花開滿了城,爹正巧在侍弄他那簇半開的虞姬豔裝,聽見管家來報,便隨手提了剪子剪下一片蟲葉,頭也不抬地說了句:“那便叫丹城吧。”
管家年近不惑,耳朵有些背,硬將丹城聽作了丹辰,喜滋滋地想著,這倒是個好名,忙不迭地遣了丫鬟稟告了大夫人,又讓清荷告訴了姨娘。
姨娘出身書香門第,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算得上風雅,頗為不歡喜這個名字,待爹跟大夫人來看她坐月子的時候,妄求了個名字,叫宓,夏宓。
無奈爹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偏執地像頭牛,大手一揮,直截了當的且不留情麵地駁回了姨娘的控訴,大夫人卻道:“宓,安寧,安也,到不乏做個小字。”
視花如命的爹素日裏頗為尊重大夫人,沉凝半響,終是應了。
於是乎,外人知曉夏家獨女七姑娘名丹辰,府中人識得自家七姑娘喚為宓兒。
這日是七月十五。
我提著裙擺,躡手躡腳地繞過祠堂的大廳,姨娘陪著大夫人正在禮佛,清脆的敲打聲伴隨著嫋嫋升起的香煙,頗有些詭異。
站在門口的清荷瞧見我,正要開口,我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清荷何等聰明,自是知曉我的意思,當即噤了聲,眼神再望過來時,已經包含了些責怪。
清荷服侍姨娘數年,看著我長大,架勢已有了些長輩的態度在裏麵,我訕訕地笑了笑,急切地揮手喚來正眯著眼昏昏欲睡的清梅,一起跑出了祠堂。
剛在牆角歇下來,我還未喘過氣,隻聽得姨娘壓低了聲音問清荷:“宓兒又出去了?”
清荷恭恭敬敬地回道:“剛剛出去。”
於是姨娘歎了口氣,無奈道:“隨她罷。”接著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清梅抬眼看我,縮著脖子,小聲地問:“姑娘今日要去哪裏?”
我不滿地看她,一伸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有些恨鐵不成鋼且答非所問道:“想你家小姐我也算得上是女中豪傑,怎般教出個你這樣膽小的丫頭。”
清梅嘟嘴,仍舊縮著脖子,有些委屈,“姑娘今日要去哪裏?”
我的臉頓時有些紅,摸了摸身後的牆,青苔剛剛長出來,還不算太滑,雨後的磚塊微微濕潤,我眯著眼想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今日同李家三小姐約了逛**,於是我小手一揮,頗有些爹的架勢,恨不得豪邁地吼道。
“自然是去逛窯子了。”
話音剛落,清梅滿臉驚恐。
昨日同李家三小姐約好的時候,她也在場,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我順著清梅的目光往後看去,爹種的牡丹開了滿園,一朵比一朵開得還要妖豔,極其討喜富貴。
有人穿著一身青袍,留著寸長的短發,手裏捏著一塊懷表,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當即嚇得跳起來,“夏弈城!”
沒錯,那人正是夏家三少,我的三哥。
隻聽見夏三少嘖了一聲,有些驚奇道:“七妹不是應該在祠堂陪著娘和姨娘們禮佛麼,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這隻狐狸,明知故問,我冷哼了一聲,仰頭著,欲用下巴看他,誰知夏三少又開口道:“幾日不變,七妹越發像東叔養在後廚的阿福了。”
東叔是夏府的廚子,他養的那隻阿福,自然是頭豬,且還是頭老母豬。我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正要開口,誰知清梅這個不長眼的,要死不死地問了我一句:“姑娘,我們還去逛窯子嗎?”
好家夥,夏弈城頓時笑得花枝招展,生怕自己耳背聽錯,嗤笑道:“七妹要去逛窯子?”
我繼續抬頭,以下巴視人,冷哼道:“怎麼,你有意見?”
夏弈城聞言,忙作惶恐之態,搖了搖頭,“七妹乃是女中豪傑,豈是能用一般女子的標準來衡量七妹。”
這話半褒半貶,我卻懶得再理他,拽了清梅,就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夏弈城在後麵揚聲道:“七妹的口味獨特,確實並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擬的。”說罷,便是爽朗的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