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個月的調查,繹星輝再一次將客人李誠約到了“星輝征信社”狹小的辦公室裏。
他將一疊照片默默地擺放在茶幾上。
瞥見照片中人像的那一瞬,李誠的臉色立刻由紅轉白,光禿禿的額角掛下汗意。
藍芽衣站在一旁,心中不忍,卻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來安慰這個可憐的男人。因為他深愛著的未婚妻魏麗心不但劈腿,而且一劈就劈了四個男人;他們最近的探訪和調查顯示,魏麗心同時和四名樣貌年紀都不相同的男子過從甚密,而且感情都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我……”李誠嘴唇顫抖,眼眶熏紅地問道:“是被她愚弄了嗎?”
繹星輝雙手環肩靜立一旁,沒有回答。他知道客人心裏已有答案。
芽衣輕輕地歎了口氣。
李誠沉痛地閉上眼:“我不相信……她明明是愛我的,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開心,我們把房子都買好了,她還說等個良辰吉日就去領證……”
繹星輝語氣淡淡地打斷他:“還沒領證,不是麼?”
他過分冷靜的語態,令本就自尊受損的客人羞惱地高揚了聲嗓:“你這話什麼意思?”
“根據我這段日子的調查,魏麗心應該是同時和你——以及其他三個男人——都許下了婚約,並依此向你們騙取財物。你也看見了——”他指指照片上精彩的內容,繼續道:“有人給她買鑽戒,有人陪她去高級精品店定製禮服,還有人幫她租了商鋪,資助她開設自己的鋼琴教室。不過在這裏麵,你是損失最慘重的一個。”畢竟是一套房子,價值不菲。本來是男人表達愛意的真情饋贈,現在卻成了覆水難收的冤大頭鐵證。
李誠被這噩耗擊潰,雙手抱住頭部,頹喪地將臉龐埋入暗影間:“……我該怎麼辦?”
是嗬,他該怎麼辦?芽衣也不由得為他著急。被騙了感情倒也算了,連經濟上也大受損失,實在太可憐了。
聽到這個問題,繹星輝眉峰一挑,淡淡說出一句:“想過要舉證她麼?”
“什麼?”李誠大驚失色。舉證?舉證一個……前一天還以未婚妻的身份與他柔情蜜意的女人?
“雖然你以魏麗心的名義買房,是屬於自主意誌的饋贈;但她的行為其實已經構成了詐欺。隻要你們幾個受害者聯合起來舉證,就算證據不足,相信她還是會受到法律的製裁——”繹星輝話才說到一半,李誠情緒激動地叫了起來:“我做不到!”
“做不到?”繹星輝一凜眉,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為什麼?這麼慘重的損失你不想要追回嗎?”
“我不是不心疼錢,隻是……我愛她。我不能告她。”說完這句話,李誠終於忍不住流下男兒淚。
芽衣心中一抽,難受地別開了眼。麵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癡情得好愚蠢,卻又愚蠢得……令人有些感動。
她默默地抽了張麵巾紙遞了過去。
李誠接過,顧不得動作狼狽地擤了擤鼻涕,又道:“你們……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請說。”繹星輝的表情雖然有幾分怒其不爭,但他還是有禮貌地詢問客人的需求。
“不要把這些照片寄給她的其他男人……們看,可以嗎?”李誠漲紅著臉懇求。
“為什麼?”芽衣不解。難道他不生氣、不激憤、不想要報複那個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壞女人嗎?
看出這女孩眼中的憐憫,李誠歎了口氣:“我……不想她什麼都沒了。”
“現在被騙得什麼都沒了的那個人是你啊!”芽衣忍不住叫起來。
李誠緩慢地搖了搖頭,動作虛弱得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絕症患者:“麗心她小時候,家庭條件很不好,總是受人欺負,所以……她一直是一個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
我也是啊,我也是家徒四壁受人欺淩的苦孩子出身啊!可是我也沒有因此而變成騙婚女呀!芽衣在心中辯駁。
李誠繼續道:“我想,她是窮怕了吧,所以才會想要那麼多的錢。我……隻恨自己沒本事,滿足不了她的要求,才會讓她……去找別的男人要錢。”
繹星輝聽得眼色一暗,目光專注了些許,定定審視著麵前垂首低訴、看起來窩窩囊囊的男子。有一瞬他想過要直接質問他,“你腦子壞掉了嗎?”但心中卻又分明響起另一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個男人,隻是在以他所能做到的最好方式,表達對那個女人的愛而已。
她要錢,他便給;這做法雖然蠢得可笑,但這是他自己願意的,旁人又有何資格多置一詞?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的確損失慘重;但能照顧到自己所愛的女人,他是快樂過的吧?
李誠離去後,一整天,繹星輝都顯得有些沉默。
他覺得自己的某些價值觀受到了挑戰。他現在才發現,這世上就是有人可以為愛情奉獻到這個地步,還傻傻的不求回報。
愛情這東西,究竟迷人到什麼程度?掏心掏肺散盡千金去追逐去換取,值得嗎?
臨近傍晚時分,發呆了好久的他,突然對藍芽衣說:“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去哪裏?”芽衣立即站起身拎起皮包。她不在乎晚些下班,隻要能陪著他,永遠不像在加班,反而像是他這個老板賜給她的額外“福利”。
“去找魏麗心。”繹星輝道。
他們再一次來到了魏麗心所任教的藝術學校。這一回,不在門口守株待兔了,繹星輝帶著藍芽衣直闖鋼琴教室。
魏麗心剛上完了下午的課,學生們已陸續離開教室,她正款款坐於琴凳上,手勢輕柔地翻看樂譜。
“魏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嗎?”繹星輝徑直走到她麵前,開門見山地道。
誰知,魏麗心紅唇一抿,嬌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誰。”
她這麼神通廣大?芽衣懷疑地撇撇嘴,下一秒又聽到那女人說:“你們是李誠雇來調查我的吧?托你們的福,就在今天下午,他已經打電話來和我分手了。”她的語氣中有幾分埋怨。
聽到這話,芽衣心中略感欣慰,心想那個李誠總算還沒傻到家,懂得及時抽身止損;然而繹星輝卻仍是不依不饒,語氣銳利地反問:“你不是還有三個備胎嗎?”
見他大驚小怪,魏麗心立刻忍不住笑了:“這位先生好強烈的正義感。請問,結婚前給自己多點選擇——有錯嗎?”
聽聽這話說的!反正她是不以劈腿為恥,反以濫交為榮就對了。芽衣深感不以為然,簡直懶得和這女人說話了。她將臉轉向一邊,假意欣賞教室內的布置。
繹星輝則繼續盯住魏麗心不放:“魏小姐,坦白說,我希望你可以把那套房產歸還給李誠。既然你們倆已經分了手,經濟上的瓜葛最好也厘清了吧?”
“什麼?”魏麗心低叫了起來,美麗的麵容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惱怒。“是他叫你們來的?”才問完,看見繹星輝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她立即又笑了,已猜到自己問題的答案。“既然他本人都不追究了,你何必又來多管閑事?”
“這樣做——你心安嗎?”繹星輝直視魏麗心姣好的麵容,一字一頓地問道。他黝黑的瞳仁中,不見一絲一毫對麵前這位大美女的驚豔,隻閃現著深深的鄙夷。
魏麗心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心裏相當不舒服,但嘴上仍是輕巧還擊。“我隻是在談戀愛而已。”她轉過臉去避開他眼中的質詢,自顧自翻閱琴譜,低頭道:“談戀愛——可並沒有什麼錯嗬。”
一聽這話,芽衣腹中苦苦壓抑的火氣,“騰”地一下竄上舌尖:“你少侮辱愛情了!”她憤然地脫口而出。
什麼?侮辱愛情?這女孩在開玩笑嗎?魏麗心猛地抬起頭來。
同時約會幾個男人雖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有衛道士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批判她的感情自由?
魏麗心看向藍芽衣,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嬌嬌弱弱沒什麼殺傷力的女孩,竟然會這樣義正詞嚴的質問她。
而她眼中不容錯辯的怒火,簡直正義得……惹人發笑。
魏麗心到底是老道的,長睫毛輕眨了兩下,嬌聲回問道:“我隻是個戀愛中的女人呀,我隻是想被照顧,這樣有什麼不對呢?被男生寵愛和照顧,本來就是我們女生的權利啊。”
她還說?!芽衣更火大了:“別開玩笑了,這樣才不叫愛呢!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的話,你怎麼能忍心去玩弄他的感情、侵占他的財產?”
她吼得滿臉通紅,胸脯一上一下起伏著,此時也顧不得在繹星輝麵前維持形象了,麵前這個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肆意玩弄男性感情的女人,實在太可惡了!
魏麗心嗤笑:“你又知道什麼叫愛情了?你幾歲?”小女生,怕是沒吃過苦沒挨過窮,才會吼得那樣大聲吧?
藍芽衣臉上微微一紅,義憤的聲音壓低了些:“我……或許沒多少戀愛經驗,也不像你那樣有很多男人追求,但我至少懂得,真心愛一個人就會想著要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隻想著從他那裏得到什麼!你說你在談戀愛,但你真的有感受到戀愛的幸福和甜蜜嗎?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你真的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