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纖雲弄巧(風靡)

楔子 意料之外的英雄救美

付天笑對天發誓,他絕對不是一個不孝子。

傳宗接代是家族大事,為人子,成親來繼承香火以慰祖先英靈,天經地義。可是,壞就壞在他的雙親“造人”不力,年近半百,膝下隻有他這麼一個獨子。

所以,眾望所歸,根本無法推拒,傳承家族香火的曆史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可是,關鍵在於,他還沒有心理準備找個娘子來與自己朝夕相對。因此,在聽說自己爹娘已定下了媳婦人選,他愁眉苦臉了三天兩夜,終於下定決心,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收拾好包袱不告而別。

既然成親不可避免,那麼,逃婚就勢在必行。

一個人逍遙,樂得自在。

譬如說,就像現在,他興趣盎然地玩弄才捕捉到的毒蟲,絕對不會有人在旁邊芳容失色地咋呼。

“救、救命……”

興致正起,隱約有斷斷續續的呼救聲,付天笑側耳細聽,聲音是從山路那邊傳來。

好奇心,人皆有之,特別是逃婚數日來,生活簡直乏味得無法形容,一時心癢難耐,他忍不住爬上山頭,向下俯視。

乖乖,好個排場,他似乎目擊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劫殺案。

幾個凶神惡煞的家夥,圍著一個匍匐在地、家仆打扮的中年人,看樣子,是準備一擁而上,盡快了結他的性命。

算不上見死不救,因為那個人,依照傷重的程度,也撐不了多久了。自小爹就教他,要量力而行。既然明知他已無藥可救,就沒有必要再白費力氣了,是不?

所以他大可以撒手不管,當作過客看一場好戲,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可惜老天爺似乎覺得他這段時間過得很閑,存心給他添亂。

天知道臨近鬼門關的人哪來的靈感,瀕死之人忽然抬頭,毫無準備之際,他被逮了一個正著。

看見就看見了吧,偏偏——

“少俠,救命哪!”

嗖嗖!

兩把雪亮大刀呼嘯而來,大概是想置他於死地,極具殺人滅口的嫌疑。

沒錯,他是不打算管閑事,但並不代表被人家踩到頭頂了,還要忍氣吞聲地蹲下當矮子。

付家家訓之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躲開卑鄙的偷襲,付天笑翻身而下,站定之後,才做了一個口型——

“殺啊!”

乖乖,真狠,劫匪蜂擁而上,連個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他。

沒辦法了,流年不利,麻煩惹上身,他也隻有認了。

快速出手,寬大的衣袖沿著雪亮刀鋒,如無骨一般,蜿蜒而上,拽住對方手腕,輕輕劈下;腳也沒閑著,順勢踢向對方下腹,直接將人送到包圍圈外啃黃土,連個慘叫都沒有,直接去見了閻王。

側身避過迎麵而來的刀刃,他輕巧躍起,踩在三把刀刃上,猛地向下發力,刀尖如弓弦繃緊,他對那幾個緊張的家夥一笑,淩空翻身,強大的作用力令刀尖反彈,掌控不力,準確無誤插進了主人的咽喉。

好了,解決完畢。瀟灑降落一旁的付天笑拍拍手,開始點數——

一、二、三、四……

嗯,等等,好像少了一個?

“接住啊……”

付天笑直覺地伸手,什麼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他的懷中,他眼一瞄,踢起地麵的一柄刀,飛向準備砍向家仆的漏網之魚。

好了,有時間看懷中究竟是何物。付天笑低頭,不看還好,一看他蹦得三尺高,忙不迭奔到那個氣息奄奄的家仆麵前。

“少、少俠,我不行了……”

“我知道。”付天笑哭喪著臉,終於明白什麼叫好人不好當。

“我家小主人,就麻煩、麻煩少俠照顧。大恩不言謝,我、我——”掙紮著說了幾句,隨後,跟著牛頭馬麵上了黃泉路。

“我的命,還真苦。”付天笑看向自己懷裏,喃喃自語,非常非常後悔自己攬下了這麼一個大麻煩。

裹得嚴實的繈褓中,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顯然不知道自己才經曆過生死浩劫,睜著大眼睛,與愁眉苦臉的付天笑兩兩相望。

出手相救——撫育成人——知恩圖報——以身相許。

付天笑的腦海中,不自覺地串連出以後的關係。原來英雄救美還有這種版本,他今日總算見識了。

“也好。”付天笑摸摸小娃兒的臉,喃喃自語,“就說我對你一見鍾情,非你不娶,好歹婚期可以延後十幾年。看你的模樣,以後也是個大美人,說不定,我會對你動心呢……”

“哇……”

他這邊正在打主意,懷中的嬰兒已經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嗯,好吧。”付天笑撓撓頭,一邊嘮叨,一邊動作,“我不太會伺候小孩子,就先猜你要噓噓好了。先聲明,我沒有經驗,你可不要尿到我身上,這套行頭,可價值不菲——菲?”

繈褓被解開,最後一個字在舌尖上繞了半天也沒有壓下去。付天笑瞪圓了眼睛,臉色慘綠。

失算了。

月華一片,水波流轉,輝映燈火點點。依水而建的華麗樓台,七色幔帳由高處垂落,夜風吹拂之間,紅橙黃綠青藍紫,彩紗舞動,拂過河麵,驚起微波粼粼,色彩變化萬千。

樓台前,人潮湧動,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人人欲近得前來,占得樓台前的一席之地。

熱鬧,喧嘩,流光異彩……即使白日間最繁華的市集,也難見如此盛況。

江南美女,自古多嬌,秦淮河畔,秦樓楚館林立,紅顏傾城,多是才藝兼備的美女嬌娃。

物以稀為貴,如果遍地開花,也就沒有什麼魅力可言。為將自家姑娘捧得更紅,招財進寶,財源滾滾,在各大坊間,自然又多了一番明爭暗鬥。

如何爭?如何奪?一年一次的花魁角逐,自然就是揚名的最好機會。

正對樓台的二層酒樓,窗扉大開,桌椅俱備,酒菜精致,銀燭光展,兩方擱置在銅台上的熏爐煙霧淡淡,一室花香繚繞。

“爺,時辰到了。”立在窗前的常歡探頭瞧了瞧下方的動靜,低首看端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穆飛星,畢恭畢敬地說道。

穆飛星睜眼,懶懶地伸出手,撫上放在桌麵的古琴。探指一撥,渾圓的音符如一顆玉珠,墜入銀盤,鏗然作響。

音符響起的同時,樓台上係著七彩幔帳的繩帶驟然斷落,彩幔翩翩滑落,在台下眾人驚歎的目光中,已然遮住了整個樓台,隻剩彩光在月色下流動。

琴聲漸起,由低到高,如絲絨般將人滑潤地包裹,柔柔的,使聆聽之人如醉酒一般,禁不住有些心神蕩漾。

七彩幔帳隨著琴聲緩緩起伏,色彩背後,淡妝濃抹各有千秋的佳麗若隱若現,載歌載舞——

“秦淮美,美人嬌,嬌娘紅妝多要眇;宜修嬋娟郎眷惜,逍遙不羨神仙地……”

琴聲,舞步,再加上特有的吳儂軟語,消醉了心神,圍觀之人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

一曲終了,餘音猶在,心神蕩漾,無法即刻收回。

掌聲、驚歎聲在耳畔響起,穆飛星充耳不聞,隻是掃了一眼樓台上正退場準備登台競技的一幹女子,而後轉頭看坐在身邊有些興奮的連華能,挑眉問道:“連大少,你說過今年會不同的。”

“已經很特別了,都是眾裏挑一的絕色。”才說完,就見穆飛星皺了皺眉,連華能撇撇嘴,“隻要你不拿你母親的樣貌來做取舍。”

“沒什麼看頭。”穆飛星不反駁他,隻是很無聊地打了個嗬欠,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

“飛星,飛星,你就不能稍微給點麵子?”連華能推推他,不忘將手“順便”伸到他麵前,“喏,這次的曲譜。”

“常歡——”穆飛星喚常歡,常歡上前,將手稿交給連華能。

連華能如獲至寶,笑咧了嘴,眼前即刻出現金銀滿貫的場景——穆飛星今年為花魁選秀作的最新曲譜,若是交付印刷出來,保準又是一搶而空。

嗬嗬,他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

“我走了。”穆飛星興致缺缺地對連華能說道,站起身,準備告辭,不料——

“天之遙,地之遠,白雲暮靄山水間……”

如黃鶯出穀般的歌聲徐徐飄散開來,傳進他的耳中,很熟悉,使他狐疑地看向那邊的樓台。

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現,不似歌聲引人遐想,倒換來下麵此起彼伏的惋惜。

是嘛,是嘛,這位姑娘,聲音甜美動人,就是那個——看起來似乎胖了些。

見到來人,穆飛星額頭的黑線增加了幾條。

樓台上紫紗覆麵的姑娘對其他的人視而不見,直視前方的穆飛星,眼中有頑皮的笑意,還得意地揮了揮手。

穆飛星沉下臉,眼含警告。

她不甘示弱,回敬一眼,作勢要拉下覆麵的紫紗。

涼風,殺氣,哦哦,頃刻間,一道人影從對麵飛過來,擒住了她的手腕,毫不憐香惜玉。

“飛星哥哥,疼呢……”美人落難,無人理會,她隻能自力更生,硬逼自己眼眶蓄滿淚水,盡可能看起來楚楚動人一些。

“知道疼還鬧?”穆飛星瞪她,“立刻跟我回去。”

紫紗下的笑臉皺起來,哀求聲不斷:“飛星哥哥,再讓我玩一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