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3 / 3)

綠聆不自覺地看著他,他的聲音如此親切,一改剛才的諷刺與嘲笑,好像就在踏進牧場的這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讓她感覺仿佛回到了家裏。

“哇,哈,瞧瞧這個。”莫伊推推身邊的老芋頭,“我敢用我的襯衫打賭,我們少爺這一次是真的跌進去了”。

老芋頭用他破舊的棕色皮靴踩了踩陸地表麵的泥土:“我不記得曾經見我們少爺對他所作的任何決定感到七上八下哩!這場好戲我一定得繼續看下去!”他裝出幸災樂禍的樣子,“對於這樣明顯的事情我才不會愚蠢地和你打賭,但是——我和你賭,我們少爺的戰爭開始了!即使是他,在這場戰爭當中也將勝得非常辛苦,對!很辛苦!”

綠聆在看他,蒼野的心跳忽然不平穩起來,他偷瞄她一眼,而這時候她的臉已經轉了過去。但是這個並不影響他對她的欣賞,她的側麵輪廓深刻、優雅,而且他在她的秀發四周幾乎可以看到一種光暈。她看起來像個天使。閉上眼睛,他哪會知道天使長什麼樣?但是當她感動地看著他的牧場的時候,當她彎腰安撫那隻離群的獨角獸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天堂。

在這一刻,他強烈地希望綠聆能夠適應他的牧場,同時也迫切地希望把他的計劃變成現實。而在另外一個方麵,他感覺自己越來越難以看透自己,自己要什麼?要幹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隻是想要一個短暫的婚姻,一場盛大的婚禮,如此而已。可是為什麼現在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遲疑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預示了自己年紀的老化。他忽然越過她,向不遠處的大房子走過去。

當綠聆不得不放開手中擁抱著的獨角獸,三步並作兩步跟隨著蒼野走到那座大房子的門口的時候,她看見一個看起來虛弱卻很氣度從容的女人正站在大房子那個圓形的門廊下麵。那位顯然已經有點上了年紀的女士穿著無懈可擊的黑色絲綢長袍,她的發髻上覆著美麗的黑紗巾。綠聆覺得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哀傷的幽靈,美麗而且高貴,但是——也令人緊張。

綠聆抬起頭,做個深呼吸,挺直她的身軀,決定以她最好的姿態向蒼野走過去。但是忽然,地上的某塊石頭夾住了她的鞋跟,她另一腳絆到她的裙擺,害得她整個人向蒼野的腳邊倒去。而即使在她感到自己摔倒之際,她也能聽到一個“啪”的聲音,並感到她那被夾住的鞋跟折斷了。

跟在後麵的老芋頭在她撞到地麵前抓住她,並將她拉正。但她的發髻卻整個崩潰,純黑的卷發披瀉而下。她又累、又沮喪、又反胃,以致她根本講不出話來。她的耳朵嗡嗡作響,使她意識到自己就快昏厥了。

老芋頭扶起她,仿佛她是個布娃娃,無助地扭回頭,望向蒼野,再瞧瞧綠聆,又望向蒼野。

最後他抱起綠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蒼野,一古腦將她塞進蒼野的臂彎。

“我想這是你的東西,少爺!”老芋頭裂開嘴無聲地笑著。

蒼野一時間惟一的感覺就是當場爆笑,但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笑了出來那將會有怎樣的結果,於是他隻有抱著她並苦忍住已經衝到嘴邊的笑意。

綠聆眨回衝到眼睛裏的淚水,咬咬牙,蜷縮在他臂彎的身體變得僵硬。

“如果你不介意,我相信我能夠自己走路了。”她堅決地說。

“哦,不行!”他的眸中閃耀著促狹的光芒,“我老媽不喜歡我表現得不夠紳士!”他將她抱得更緊。她身輕如燕,他從未覺得自己像此刻這樣強壯過,就算房子距他一萬裏遠也無所謂。

“歡迎歸來!”綠聆清楚地看見那位尊貴的女士向抱著她的紳士說道,但是接下來語調就很奇怪地改變了,“這是誰啊?”

“您是指她嗎?”蒼野不得不放下她來回答他母親的問話,但同時又故意不望向綠聆,因為他怕自己再看見她的時候會忍不住失禮地大笑。

“是的,她!”綠聆看見這位尊貴的女士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催促道。

綠聆的內心在顫抖。為某種無法解釋的原因,她忍著腳痛向對方鞠個躬,盡量用鎮定的語氣說:“我叫綠聆,夫人。我是您女兒的家庭教師。”

那女人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但是她做了個深呼吸。

“晚餐準八點供應。我希望你在七點四十五分就能抵達餐廳。”語畢,她轉向她的兒子,她的衣裙發出的聲音,“到我的房間裏麵來,我有點話向要問你!”

蒼野微微撇了撇嘴角,又轉過頭來向她眨了眨眼睛,他的這個表情讓綠聆糾結成一團的胃腸放鬆下來。是的,歡迎來到蒼星,歡迎來到牧場,綠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