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處有佳鄰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雖是親人,卻在遠地,自然也難以得到及時的關照和幫助。而鄰舍,或隔壁而居,或相距甚近,交往頻繁,彼此知根知底,聲氣相通,互為照應,形成一種和諧的格局,其樂融融。
故自古至今,都忌諱住處無佳鄰。所謂“佳鄰”,既是感情方麵的,對方能與人為善、助人為樂,熱誠、隨和、寬容、大度;也是文化層麵上的,彼此不低俗,重學養,有高尚的人生趣味。
孟母是用心培養孩子的楷模,為了孟子有個良好的成長環境,曾三次遷居,最終與讀書人為鄰,使孟子得到書香的熏染,於是流傳下來“孟母擇鄰”的成語故事(漢·劉向《列女傳·鄒孟軻母》)。三國時魏國的何晏《景福殿賦》寫道:“嘉班妾之辭輦,偉孟母之擇鄰。”
幾十年前,我熟悉的一對年輕夫婦,孩子正上小學,在一個社區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不料他家住的三樓,一到晚上,左右上下的鄰居都愛打麻將,嘩嘩的洗牌聲,打牌和看牌者的叫喊聲、笑語聲穿牆而來,弄得孩子無法靜心溫習功課和做作業,他們夫婦也沒法子鑽研業務和休息。別人在自家娛樂,他管得了嗎?雖交涉數次,人家不理不睬。半年後,看著孩子成績下降,隻好籌錢另外買了一套房子搬遷。
怎樣能做到“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在人口眾多的大都市,也采取了一些相應的措施。比如深圳。一位友人在那裏從事房地產開發,當一個社區快完工時,便提出了“住房選人”的理念,一是房主的學曆應在大學專科以上,二是房主應在文化、宣傳、教育部門供職。事實證明,這種購房方式很受歡迎,文化人比鄰而居,整體素養近似,社會地位、經濟情況近似,有了文明、和睦相處的基本條件。
老一輩的學者,更講究擇鄰而居,其核心是心性的相通、學識的互補。
“兩位美學家,指朱光潛先生和宗白華先生。談這兩位,而且合在一起談,是因為近些年來,我住在北京大學的燕園之內,與這兩位成為鄰居。”(張中行《兩位美學家》)“1954年我回到北京,未過多久,張(伯駒)先生就移家來到了什刹海後街的南岸。從此,除了他到我的寓所來訪以外,我也曾多次到他的新居拜訪,重續翰墨弦歌之襟契。”(周汝昌《什刹海邊憶故交》)
即便是底層的人,也同樣願意與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做鄰居。我曾供職過的一家工廠,上個世紀60年代,有兩個同時進廠的青年人,都學的是鉗工,工作於同一個車間,關係極好,形同兄弟,後來都成了家。工廠分房時,他們要求隔壁而居,哪怕住房條件差些。當經濟狀況好了,另外買房時,他們又買在一起,圖的是可以經常見麵,聊聊天,下下棋。
我的老友李鬆濤,是個著名的軍旅詩人,供職於沈陽軍區空軍政治部,老家在撫順。他的幾個要好的戰友、老鄉,退休後回到撫順的鄉下,購農家小院居住。鬆濤也將退休,感於戰友情深,也置一舊院於其側。撫順市委、市政府,對於詩人的回鄉,反映熱烈,因為可以提升當地的文化品位,便提供一些優惠的條件,在鬆濤舊院的基礎上,建起一座可供他家居住、讀書、寫作和會友的“鬆濤文苑”。戰友仍為鄰居,鬆濤朝夕可與他們聚首,暢敘友情。庚寅初秋,因“鬆濤文苑”要舉行落成典禮,撫順市邀約外地的文朋詩友采風,我便有幸去叩記了該地。為此還寫了一首七律《題老友李鬆濤之“鬆濤文苑”》,最後兩句是:“時與友鄰相對酌,漏殘剪燭潤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