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很晚,他也不管會不會吵醒屋裏的人,將門拍得啪啪響。
門很快就被拉開了,裏麵站著的人卻不是仆人任嫂。
韋士朋開了門,轉身往客廳裏走,表情冷淡。
韋君拓嗤了一聲,走進屋裏,隨腳踢上門,解開外套勾在手上,直接往樓上走。
韋士朋在沙發上坐下,抬頭看向他這邊,沉聲道:“我們談談。”
他站在樓梯的中央,頓了一下轉身過來,幾分嘲然地回:“談什麼,那個秦臻嗎?”
韋士朋的臉色微沉,也知道他不願與自己說話,於是直接說道:“我對她印象不錯。”
韋君拓的眸光驀地一凝,臉上卻仍維持著平靜的微笑。
“怎麼辦?我好像也對她產生興趣了。”
他頓了一下,語氣無辜地道:“隻要您不怕鬧出父子為一個女人翻臉的醜聞,就盡管喜歡去吧,我也一樣。”
韋士朋氣結,“混賬東西!”
驀地感到胸口一窒,鑽心的絞痛瞬間襲來,疼得他伸手按住胸口,歪歪倒在了沙發上。
韋君拓看在眼裏,也未走過去幫扶一把,而是揚聲喊了句:“任嫂,打電話叫救護車,送老爺去醫院。”
自己則是神色未變地轉了身上樓去。
秦臻業餘時間都在一家私人診所裏麵打工。
診所的主人何國維是她的老鄉,也是醫大畢業。不過他早了她好幾屆,畢業之後開了這家私人診所,如今也算是小有事業了。
正在水池邊洗器具,忽然聽到手機在響。
她擦幹了手,掏出來看,竟然是韋士朋打來的。
有幾天都沒聯係了,她也是因為自己一直感冒,所以並沒有主動去找他。
接起來,卻不是韋士朋的聲音,而是他的助理康平。
康助理在那邊說,韋董心髒病發住院了,問她能不能去一趟醫院。
秦臻未作多想,立刻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何國維從輸液室那邊忙完回來,見她正拿著手機出神,便笑問:“怎麼了?有事嗎?”
秦臻猶豫了一下,問:“我今天能不能早點走?有點事……”
今天診所的工作不忙,何況何國維一向很好說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去吧。”
秦臻對他感激一笑,動作利索地收拾好水池裏的東西,換了衣服就離開了。
打了車直奔省立醫院。
在前台問到住院部的位置,然後直接搭電梯上到了六樓。
韋士朋住的是特護病房,她在值班台那邊詢問了護士,問清楚位置之後,便轉了身打算去病房。
轉身之前,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瞥到身旁有人在走近,她本能地側目看過去,隨即蹙起了眉。
韋君拓睨了她一眼,目光轉向值班台裏麵的護士,語氣不悅地責難道:“我沒有特地打過招呼嗎?誰允許你們隨便放人進去的?”
小護士心裏不服氣,咕噥道:“可是這位小姐說,是您父親打電話叫她來的……”
韋君拓神情嚴厲地質問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嗎?”
秦臻看不下去了,知道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現在他卻故意將怒氣撒在旁人身上,目的也不過給她難堪而已。
“好了,韋先生,你有什麼意見可以衝著我來。韋董生病,我身為他的朋友,過來探望一下難道也不可以嗎?”
他挑了一下眉,轉過臉來看她,很幹脆地回了句:“不需要。”
秦臻實在是很無語,他身為人子,憑什麼控製自己父親的生活?
“需不需要,是否應該問過你父親再作定論?”
韋君拓被她的這句話說得笑了出來,他看了她片刻,轉身走到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哼了一聲道:“秦小姐,我看你真是沒有什麼眼力,你覺得到這個時候還搬出我父親來,有用嗎?他難道沒有告訴你,他會犯病住院,都是我的功勞?”
秦臻愣了一下,試圖收斂自己的脾氣,跟他講道理。
“韋先生,我不過來探望一下,你似乎沒必要擺出與天下為敵的態度。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態度惹怒了你,我很抱歉,而我也無意惹到你。”
不料他卻嗤笑了一聲,抬頭看她,不客氣地拆穿道:“秦小姐,看來你的眼力也沒那麼糟糕,見硬的不行就打算來軟的嗎?”
不遠處的病房門拉開了,韋士朋的助理康平走了出來,見到這邊的情況之後便大步走了過來。
他向韋君拓點頭致意,然後招呼秦臻道:“秦小姐,韋董在等您。”
秦臻回了他一個笑,不再和椅子上的人多做糾纏,邁開步要走。
卻被韋君拓手一伸攔住了去路。
康平低聲勸道:“韋總……”
韋君拓站了起來,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他看著秦臻,神色自若地說道:“如果你想看到我們父子為了你反目成仇的戲碼,就進去吧。”
秦臻沉默不語,蹙著眉看向他。
她在心裏思忖他這句話的可行性有幾分。很顯然,他將不孝子這個角色扮演得很徹底,如果她硬要闖進去,他肯定會說出讓大家更難堪的話來。
她壓下心中的忿悶,轉向旁邊的康平溫聲道:“看來今天不太方便,麻煩幫我向韋董帶句話,就說我過兩天再來看望他。”
交代完,她轉身離開。
路卻又再次被人給攔住了。
抬頭,眼前是韋君拓眸光沉沉的一張臉。
她眉心沉沉,忍耐地問:“韋先生,還有什麼指教?”
明明她已經做出讓步了不是嗎,他還想怎樣?
他顯然是對她剛才那句話很不滿意,已經收起了嘴角的虛假笑容,冷聲警告道:“你最好離我父親遠一點。”
很嚴肅的態度,秦臻承認自己在他冷厲目光的注視下,有一瞬間產生了避縮的念頭。
他見她露出怔忡之色,便知道自己的警告產生了效用。扯了一下嘴角,繼續道:“秦小姐,希望你不會拿我的警告當玩笑,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撂下話,走掉了。
秦臻卻握緊背包的帶子,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韋士朋病倒之後,公司裏管理權名正言順地落在了韋君拓的手中。
所以這半個月以來,他十分的忙碌。
因為太忙,便一時放鬆了醫院那邊情況的關注。
直到這天,事情忙完一個段落,他空出下午的時間,自己開著車往醫院去。
卻意外地在醫院門口看到了那個秦臻。
他坐在車裏,看著她走過人行道,到路的對麵去搭公車。
父親病下這段時間,並無多少人過來探望,原因很簡單,但凡有一點眼力的人都知道此時韋家是誰做主。為了一個已經被釋權的董事長而得罪他這個太子爺,沒有半點好處可圖。
想不到這個秦臻,卻無視他的一番警告,偷偷地往醫院裏跑。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即使如此,依然不排除她別有居心的可能。而且,不管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都不可能讓她成為父親身邊的那個人。
看著遠處的她等來了公車,擠在人群裏上車去,離開了。
他翻出手機來,給江庭打電話:“之前你弄的那些關於秦臻的詳細資料,發個電子郵件到我手機上來。”
這段時間都在忙公司裏的事,的確把這個女人給忽略了。現在既然碰上了,不妨順便把她的事給解決了,以免將來真要生出什麼後患來。
天氣太冷,一連陰了幾天之後,終於又紛紛揚揚地下起大雪來。
診所裏開了暖氣,有幾個感冒的病人在輸液室裏吊水,還有抱著孩子來打預防針的幾位家長。
掛在牆上的電視開在那裏,正好播著關於流感席卷整個市區的新聞。
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看完之後更是露出擔憂的表情,抬頭跟辦公桌後正在開處方的人道:“何醫生,要不你給開個證明,讓我家孩子休學一段時間好了。萬一在學校裏受到了傳染,可不是鬧著玩的!”
何國維無聲一笑,最近因為這場病毒性的流感,他也算見慣了這種草木皆兵的家長。
他一邊寫著處方,溫聲回道:“應該不用這樣吧,平時讓孩子注意一些就是了。”
家長還待再說,他隻好道:“我這裏是私人診所,開出來的假條估計學校那邊也不認。”
正好看到秦臻出來,他便趕緊道:“阿臻,帶她們去打針吧。”
秦臻溫和一笑,對孩子的母親說道:“請這邊走。”
她領著孩子進去打針,弄好了之後,掀開簾子正要走出來,卻在看到休息椅上的那個人之後驀地怔住了。
何國維見到她出來,笑著道:“阿臻,這位先生找你……”
她當然知道,他要找的人也隻會是她。隻是他怎麼會突然找到這裏來呢?看他姿態從容神色平靜的樣子,卻讓她越發覺得不安。
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韋先生,我還在上班,抱歉不能招呼你……”
韋君拓站了起來,走到她麵前,揚起眉梢說道:“我覺得你還是抽出一點時間,和我談談比較好。”
語氣裏盡是不容置噱的威脅之意。
秦臻此時尚未想到他會突然出現的原因,以為是自己之前去醫院探望的事被他知道了,今天多半是來興師問罪的。
一旁的何國維已經看出了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勁,站起身問:“阿臻,有什麼問題嗎?”
秦臻也知道,看韋君拓的架勢並不是隨便就可以打發掉的。而她並不想影響了診所的正常工作,便轉頭回了何國維一個笑容,說道:“沒事,隻是有幾句話要跟韋先生說,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然後脫下護士袍,取了羽絨服穿上,轉身回來,看了韋君拓一眼,領先一步走出去了。
外麵還在下著雪,秦臻走到診所旁邊的屋簷下站定。
身後的人也跟著走了出來,站到了她旁邊。
秦臻不願等著他又先發難,也不願與他浪費時間閑話,於是直接開口道:“我之前是去探望過你父親,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特地跑來找麻煩,我不得不說,韋先生你的度量未免也太狹隘了。”
韋君拓冷哼了一聲,看來她是完全不拿他的警告當一回事,而且還惡人先告狀。
“之前不是聽說,秦小姐還在醫學院讀書嗎?”
秦臻防備地看了他一眼,一時猜不出他突然說這句話的意圖。
他勾了一下嘴角,目光移向身後的診所,“業餘時間到診所裏打工,說起來也很正常。”
秦臻的腦子裏忽然響起了警鍾,已經知道他大概要說些什麼了。
“可是據我所知,你似乎尚未獲得注冊護士執照,這樣一個人放在診所裏替病人打針拿藥,不得不說裏麵那位何大夫的膽子還真是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