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杯白開水遞到了嘴邊,她就著杯口喝了水,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撫順著後背才算止住了咳,抬頭,擰眉的難受狀毫無保留地落入祈鑫的眼中,那雙翦水秋瞳裏早已溢滿了淚,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來回打轉,他心疼地拍拍她的頭,很輕很輕的動作,那份柔柔的寵溺自然到讓人感覺不到突兀,“你傻呀,吃個飯也知道走神,笨豬!”
惡毒的語氣聽來也是很舒服呢,“哪裏有走神,我隻是在聽你跟戴工講工作呀。”
祈鑫媽媽看自己兒子像看外星球來的外星人,二十五年裏她怎麼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個嗜好叫:體貼?從那年馨子離家出走,她的寶貝兒子也莫名失蹤了半年,再次見到這個一手帶大的兒子,脾氣秉性倒是沒變,可是她以母親的身份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似乎隱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麼多年卻又安然無恙,直到現在,那個七年以前的兒子又回來了,她欣喜的同時不免又添了絲愁緒。
拋開那些恐怖的念想,茹新蘭無奈地搖頭道:“好啦好啦,沒事兒你們兩個就知道談工作,吃飯也忘不了工作。”
“男人理應以事業為重,像你們女人似的,整天風花雪月,矯情。”祈建新反駁道。
茹新蘭一臉怨氣,拔高了聲調道:“矯情?祈大詩人,感情您矯情了一輩子喲。”
祈建新是報社的編輯,一輩子就跟文字打交道了,都說子承父業,在祈鑫這裏顯然沒用到,祈鑫不善跟人交流,對理工卻有著超級的喜好。
“工作是工作,跟分工有什麼關係,婦道人家,越老越不可理喻!”
“喲!兒子都要結婚生子了你才嫌我不可理喻呀,你早幹什麼去了。”
馨子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要是為了這點小事吵起來,她非內疚死不行,“伯父,伯母……”
“沒你的事兒,他們吵架又不是一天兩天,你管得過來嗎?”祈鑫適時地製止了她愚蠢的舉動,他就是有本事知道她要心軟到自責,她拿眼瞪他,他也不甘示弱回瞪了回來,在他炯炯的眼神回瞪中,她敗下陣來,剛才的氣焰頓時消失,看他咧嘴得意地笑,仿若當年那般,她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揣著小女生的心思去忽略她現在的年齡跟身上的責任。
祈鑫的話就像一顆定心丸,話落,那邊的爭執跟著落幕,兩邊的對勢頓時煙消雲散般瓦解掉。
一時無語,大家默默地用起餐來,還是茹新蘭再次捅破了沉默的尷尬,她不停給馨子夾菜,讓她多吃點,馨子也樂得有人這麼關心,來者不拒型地接下了堆成小山似的一碗菜。
“馨子,沒談男朋友吧?”她繼續著前麵未完的話題。
馨子這次聰明地讓自己把食物咽下才慢悠悠答:“沒有呢,這些年忙工作,忙著照顧翔子,沒往那方麵想。”
“哦,老大不小了,該為自己的事兒抓緊了。”
“嗯,嗬嗬!”她傻嗬嗬地幹笑兩聲掩飾這個敏感的話題。
“馨子呀,你看戴軍怎樣?你們年齡也相仿,他工作也穩定,人也老實,家境更是沒得說,父母都是高幹退休,再說,你們現在又在一起工作,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也都老大不小了,要是你不嫌伯母多事兒,我給你保個媒如何?”
馨子的手猛地一抖,有幾粒米粒被抖到了餐桌上,都什麼年代了呀,她腦袋頓時空白,茫然地對視著茹新蘭,是的,清新如蘭的一個人,祈鑫很多地方都像她,唯獨嘴巴不像。
馨子的心髒有那麼一刻停止了呼吸,等到她嗓子發幹有了想落淚的衝動時,她把視線掉向祈鑫,四目相對的一刻,她看見他唇角來不及收回的那個笑容,震得她四分五裂。
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才肯主動打電話給自己?隻有她傻傻地被蒙在鼓裏,不知道這是一場宴。
心髒被什麼猛烈地敲擊了一下,痛疼難耐,她慌亂地低下頭去,遮掩著眼底洶湧上來的暗流,她深呼吸,劃拉著額前的劉海做掩飾,或許是因為祈鑫的那個笑,或許是她的心在疼過一下後麻木了,也或許是因為身上不容歇下的那份責任,隻聽她故作輕鬆地說:“伯母,這種事兒都是要男孩子主動一點的嘛,何況我還沒考慮這方麵的事兒呢。”
她話說得含蓄又朦朧。
茹新蘭心一橫,索性把話挑明了說,說給這一桌子的人都聽聽,“聽聽什麼話,女人過了二十五就不再年輕了,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幾歲的毛丫頭呀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費,雖說現在女人都獨立了,三十未嫁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可是女人自古不是都得結婚生子,現在正也巧合了,戴軍工作也好,家境也不錯,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女孩子家眼光不要太高呀,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茹新蘭毫不客氣的大實話把馨子說得一時啞言,到了婚嫁的年齡,不論什麼時代背景,總是會有人給提這種事情的,以前是自己漂泊在外,接觸到的人都是不認不識的陌生人,即使談得來也不會多交心,可茹新蘭不同,祈嘯天不同,他們像家人,加上是翔子的幹爹幹媽,這層關係就更加不同起來。
“媽,你好好吃飯不行,什麼事情你都想管,自己的兒子還沒媳婦呢,你怎麼不操心。”她難過他知道,因為他的心也在受煎熬,她不能隨便許給別人的,拋開那份純真的初戀不說,有些事情沒明朗以前總是還有那麼點幻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