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仲行飛車趕到秦珂所住的公寓的時候,秦珂正呆呆地坐在沙發裏,手捧著電話機,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她麵色蒼白,眼窩深陷;嘴唇幹裂起皮,向外滲著血絲。
一向那麼堅強好勝的她,此刻看起來糟糕透了,整個人虛弱得……令人心疼。唐仲行站在玄關處望著她好一會兒,歎了一口氣,緩緩走到她跟前,“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到現在才通知我?”過去的這兩天,她就是這麼過的?不吃也不睡,更不尋求他的幫助?這樣想著,他有些生氣了。
秦珂將無神的目光調往他身上,眨了眨眼,聲音幹澀地道:“我……不想麻煩別人。”
他氣結。是嗬,她不會麻煩他,她隻會氣死他。他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下來,偏頭審視著她就要哭出來的慘烈表情,“發生了什麼事?你罵她了?”
這個問題令秦珂愣了一下,片刻後,她艱難地點點頭。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因為她粗暴地刪掉了妹妹所寫的文章,妹妹是不會離家出走的。
“她走的時候身上帶錢了嗎?有沒有留下信或者便條什麼的?”唐仲行雖然也著急,但他畢竟是個看慣風浪的成熟男人;他知道這時候秦珂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沉著和冷靜。
“不知道。”秦珂虛弱地搖搖頭,“她前天早晨一切正常地背著書包去上學,放學後就沒有回來。”
“有沒有報警?”
“報了。警察拿走了她的照片,說會派人去找,叫我在家等消息。”她的回答仍是那麼有氣無力地,眼淚卻沒有忍住,從眼眶中簌簌地滑落了下來。這情景看得在一旁的唐仲行心都擰疼了。他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給她安慰;可又怕這樣做會刺激到她,惹她更激動。
他無奈地籲了口氣,掏出手機往門外走,“我出去打兩個電話。”他在各行各業都有不少朋友,或許有人幫得上忙。
他用了最快的時間打完所有該打的電話;然而,當他再回到房間裏時,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秦珂嬌小的身子突然失去平衡,如布娃娃一般從沙發上滾落,再跌到地上。
她怎麼了?
“秦珂!”他連忙飛身奔過去抱起她。隻見她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嚅動著,喃喃念叨著他聽不清的囈語。
他將耳朵湊近她的嘴唇,依稀聽到她說的是“放開我,我沒事”。
他的心髒頓時一陣抽痛:這個女人究竟要逞強到什麼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地將她摟在懷中,促聲道:“你撐著點,我帶你去醫院。”說著,一把打橫抱起她的身子,腳下不停頓地向外奔去。
他的腳很痛,可是他感覺不到;秦珂虛弱的神情像根針,細細鑽入他的腦海,刺著他的神經,令他情緒焦灼。
而秦珂——她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感受著身體的顛簸和他胸膛的暖意;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張口了。她閉上眼,意識逐漸模糊。
“她這是在鬧絕食嗎?”市醫院的急症病房內,一身白衣、麵容刻板的女醫生冷冷地說,“病人已經整整有36個小時沒有進食了,現在身體非常虛弱,我打算為她輸液補充體力。你先跟我過來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唐仲行點了點頭,麵色凝重地跟著醫生走出病房。看秦珂麵色慘白地躺在那張窄小的病床上,他的心情非常糟糕;這個女人是他所喜歡的,可是他卻沒能照顧好她,害她既傷心又虛弱地被送進醫院裏輸液。他真恨自己,他還算是男人嗎?
走在燈光白燦燦的醫院過道裏,那女醫生繼續用凍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問道:“你們是夫妻吵架?”
“沒有。”他淡淡地回答。夫妻吵架?他恐怕沒有那個福分,他們隻是“普通朋友”罷了。
“那你是她的什麼人?怎麼會一直拖到現在才送醫呢?”女醫生白他一眼,那銳利的眼神仿佛在說:把人家女孩子害成這樣,想必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唐仲行怔了一下,有些納悶:這年頭的醫生都這麼囂張、喜歡挖別人隱私嗎?他微微皺眉,“我們隻是朋友。”顯然不願再多說。
而就在這個時候,高跟鞋踩踏地麵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一個容貌秀麗的紫衣女子神色驚慌地朝著他們跑了過來。唐仲行認出這個女人是秦珂的DJ朋友,姓顏叫什麼夏天的。
“秦珂沒事吧?”顏真夏在唐仲行麵前站定了,劈頭就問,“我剛才打過電話到她家,房東說她昏迷住院了。”
“嗯,她這幾天太累了。”礙著有外人在場,唐仲行隻好簡短地回答。
直到辦完了住院手續,送走了冷麵女醫生,他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顏真夏。顏真夏聽完後美目一瞪,哇哇大叫:“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這女人居然膽敢不通知我?可惡,氣死人了!”
唐仲行眉毛一掀:原來秦珂連自己的好姐妹也不願意通知。這樣看來,他還算是她心目中比較有分量的人了,至少她會主動打電話向他求助。
真是個性子古怪的女人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寧願獨力承擔,不肯勞煩他人。不過從今以後,他要是會放任她獨自一人麵對問題才有鬼!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管定了!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後,他挑眉看著顏真夏,問道:“據你所知,秦珂和她妹妹平時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啊。”顏真夏攤攤手,“所以我怎麼也想不通,像小瑤這麼乖的女孩子會離家出走。”
這時唐仲行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閃爍的彩屏:原來是肖公子的號碼。
這家夥,能不能別在這時候添亂?他走出病房,沒好氣地接起手機,“喜酒喝完了?”
“是啊,喝得我心神欲裂,痛不欲生。”電話那頭肖公子的口氣也很欠揍。
唐仲行朝天翻個白眼,懶得和他鬥嘴,說正經事要緊,“對了,我正好要找你,我記得你有個老同學是在私人征信社當差的吧?能不能想辦法聯係他一下?你知道秦珂的妹妹……”
“喂,這年頭是不是比較流行女生逃跑啊?”唐仲行還沒說完,肖亞諾就在那邊迫不及待地嚷嚷起來,“小唐,有個壞消息恐怕要知會你一聲,方澄澈也跑了。”
“方澄澈?”唐仲行一愣,方澄澈是誰?
“拜托,是方家大小姐,你未來的嫂子啦。”肖亞諾實在受不了唐家這對兄弟了,一個個都沒心沒肺的,連家庭成員的名字都記不住,“老婆跑了,可你大哥這會跟沒事人似的,冷靜無比地坐車回公司開會去了。我是打來問問你現在該怎麼辦?”唐仲行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現在是什麼狀況?方家大小姐逃婚了?在喜筵中途?而他老哥,完全不介意,還照樣回公司開會?天,這都是什麼匪夷所思的破爛事啊!他用手指點了點太陽穴,片刻後才忍住怒氣,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大家各自為政吧。大哥的女人讓大哥自己負責找回來,我這邊也有我的女人要照顧。不聊了,拜!”
剛從病房裏走出來的顏真夏恰巧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她頓時愣住了:唐仲行說秦珂是“他的女人”?他們兩人……什麼時候發展成那種關係了?
“唐先生,你和秦珂……目前在交往嗎?”見唐仲行掛下電話,顏真夏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唐仲行臉色有絲尷尬,“沒有。”他那樣說隻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罷了。實在是被大哥那個榆木疙瘩氣死,自己的老婆跑了都一點不著急嗎?
顏真夏點點頭,“可是,你喜歡她吧?”憑著她敏銳的女性直覺,她看得出:麵前這名叫小唐的男子雖然麵相俊俏,看上去眼帶桃花;可是,他並不像那種會蓄意玩弄感情、欺騙女性的男人。他對秦珂——應該是認真的吧?
“嗯。”唐仲行淡淡頷首。他自己的感情,他自己明了就好;沒必要隱瞞,當然也沒必要大肆宣揚。
“那你知道她的脾氣吧?她對戀愛非常抵觸,非常討厭男人。如果你真的有心想和她發展,你恐怕會比較辛苦哦。”顏真夏眨眨眼,故意這麼說。她想知道這男人究竟對秦珂認真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