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作觀眾的顏真夏驀然捂住嘴:完了!這男人居然直接走上來要電話——這是秦珂最討厭的搭訕方式。秦珂甚至認為,老套地為女性買一杯酒——這樣的方式都要來得更好些;最起碼這樣她的酒吧可以多賣出一杯酒。

一陣沉默。

秦珂半耷拉著眼皮,看著那隻伸過來的手。很漂亮的一隻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齊整幹淨;可是,手的主人——顯然沒有腦子。

剛才這男人開口說話時,她的確是小小地詫異了一下——畢竟很久沒有男人主動向她搭訕了;然而,她聞著他身上煙草味的古龍水,這充滿攻擊性的男子氣味令她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

“我為什麼要給你我的電話號碼?”她語氣冷漠地開口問。

唐仲行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冷淡,“原因是這樣的:我有收集美女電話號碼的習慣。”他開著並不好笑的玩笑。

“你這個習慣有夠無聊。”秦珂白他一眼。瞧,眼下這男人的出現不就印證了她的觀點——男人果然又笨又色!

她不客氣的話語令唐仲行臉色微變:果然……性子有些衝呢。他早該知道肖公子叫他做的事,不會是什麼好事。然而,他還是很快揚起俊美的笑顏,“是,我也覺得無聊,但是——我無聊得很有誠意。怎麼樣,考慮一下?”

“沒必要考慮,你完全引不起我的興趣。”秦珂已經再度低下頭去擦杯子了,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顏真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秦珂果然寶刀未老,永遠都懂得怎樣用言語傷害男人的自尊心。

被一名美女拒絕,又被另一名美女嗤笑,唐仲行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輕咳了聲:“別誤會,我並沒有要和你發展男女感情的意思,隻是想交個普通朋友。”說完後,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諷刺。

可是,秦珂照樣給他來個冷臉以對,“對你這樣的男人,我連交朋友的欲望都省下了。”

字字尖刻,不留情麵,饒是唐仲行脾氣再好,此刻也終於笑不出來了,“那請問,我是怎樣的男人?”他斂去笑容,挑眉問著。

“驕傲,輕浮,沒有頭腦,自我感覺太好,還有——古龍水的味道很刺鼻。”秦珂擦完杯子,換了塊抹布開始擦拭吧台台麵,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著,“像你這樣的男人,我每天都要碰上好幾十個。自以為是個有頭有臉的企業精英,於是把自身的好條件當做籌碼,把追逐女性當做遊戲,漠視女性的尊嚴,傷害女性的感情。就是因為世界上有像你這樣的男人,很多女人才會對愛情失望的。”

一席話把唐仲行聽了個目瞪口呆。這女人……在說什麼鬼話?!她認識他不到一分鍾,居然就這麼理所當然地發表了一長篇對他的批判?她哪來的證據,又是哪來的這些怨氣?她真的如肖公子所說,有人格上的缺陷嗎?

酒吧陰暗的燈光下,唐仲行瞪著這個伶牙俐嘴的女子。她很漂亮——至少,不說話的時候很漂亮。鵝蛋型的臉龐,柳眉彎彎,雙眸黑亮,嘴唇紅潤——可是,誰能想到呢?這麼美麗迷人的一張嘴,說出來的話語竟是這麼刻薄傷人!

唐仲行的眼眸深處倏然有種什麼光芒閃了一閃。他看著她,而她卻避開了他的眼光,臉龐緊繃著,嘴角帶著埋怨的冷笑,仿佛全天下人都對不起她——於是他想,他開始有些明白了,“小姐,你是認為我驕傲輕浮沒有頭腦,還是在你眼中——全天下的男人都是驕傲輕浮沒有頭腦的?”他目光炯炯地直視她。

秦珂抬起頭,反問:“有區別嗎?你是全天下所有爛男人的代表,說不定還是個中翹楚,需要我說得更清楚明白一些嗎?”

顏真夏在邊上再一次忍不住笑了。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番言論了;但每一次聽,都還是覺得很好笑。秦珂對男性有種莫名的敵意,這敵意仿佛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根深蒂固,沒有人能摧毀。

唐仲行緊抿著嘴,無言了。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這種惡言相向。肖公子說得對,這女人的確是有神經病的。然而,在惱怒而尷尬的這個當口,他的腿卻像有自己的意誌似的,牢牢地紮在原地死活不肯離開。他望著秦珂,久久移不開眼光——這漂亮的、尖刻的、心理變態的女人嗬……是他過去從來沒有遇過的挫折……

“你叫什麼名字?”下意識地,他的嘴張開了,嘴裏迸出這麼一句。

秦珂白他一眼作為回答:這男人臉皮很厚嘛;換了是別人,這時候早就氣跑了。他倒是意誌堅定。

而顏真夏終於看不過去了,開口為帥哥解圍:“她叫秦珂,秦始皇的秦,斜玉旁的珂。”

“顏真夏!”秦珂低叫起來,臉頰漲紅了。

“秦珂,我記下了。”唐仲行點點頭,嘴角已沒有笑意,隻是望著秦珂的眼光多了幾分深意,“我是唐仲行,朋友們都叫我小唐。”他自報家門,然後他轉過身大步離開,微長的發翻飛在T恤領口處,仍是如來時一般的悠然自得。

顏真夏望著唐仲行離去的背影,“其實,我覺得他還不錯。”別的男人遇到這種情況連惱羞成怒罵娘的都有,相比之下——這個小唐已經相當有紳士風度了。

“不錯?”秦珂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男人都這德行,你要不要考慮踢了你們家阿KEN換這一個?”她搬出顏真夏男友的名字。

“唉……秦珂大小姐,你有時候也要學著說點好聽的。”顏真夏歎息,還好她了解秦珂隻是嘴巴壞而已,不然她早跟秦珂絕交了。

秦珂聳肩不語。好友的話不是沒道理,可是,一提到男人……她就沒來由地生氣。本性如此,能有什麼辦法?

小唐回到座位上,一把搶過肖公子手裏的啤酒,自己一仰頭灌了下去。

“踢到鐵板了?”肖亞諾並不介意,笑嘻嘻地問,“她家電話號碼是多少?”

唐仲行不理他。喝完了整瓶啤酒,他才沒好氣地開口:“12345678,你要不要拿個筆抄下來?”

“嗬嗬,果然是三振出局啊。”肖亞諾見好友受挫,終於得到了心理平衡。他上前拍拍小唐的肩膀,“來,我請你喝酒。”“別喝了,明天還要工作。”唐仲言冷靜地開口。

“大唐,你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喔?”肖公子不滿地皺眉,“我們年輕人泡PUB,不喝到醉是不會走的。喂,小唐你怎麼——”他突然叫起來,因為唐仲行已經利落地站起身來,朝著酒吧門口走去。

聽見叫聲,唐仲行回過頭,卻是看著自己的哥哥,“哥,我明天早上還有個電話會議要開,先走了。”

唐仲言點點頭;肖亞諾卻不滿地叫道:“小唐,一個女人就把你刺激成這樣?”

“是嗬,她是刺激到我了。”唐仲行衝餘下的二人揚起笑容,狀似隨意地開了口,卻拋出驚人的話語,“她害得我今晚鐵定要失眠了,這完全符合肖公子所說的戀愛症狀吧?所以,這麼說吧——我打算追她。”

此話一出,不僅肖亞諾呆住了,就連唐仲言也變了神色。什麼?一向把“愛情”視為生活調劑品的小唐要去追求一個絕對稱不上“調劑”的女人?他是瘋了吧?

“小唐,別賭氣。”唐仲言出聲警告。

“我沒賭氣。”唐仲行雙手一攤,神情仍是無比輕鬆,“隻是在被她罵到狗血淋頭的那一刻,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把她摟在懷中狠狠親吻的衝動。”然後,他衝餘下二人擠了擠眼,踏著瀟灑的步伐走出了酒吧。

出了門,他在門口的小黑板前停下腳步,默讀了片刻,然後念出聲來:“如果愛我,請不要騙我;如果騙我,請不要讓我知道;如果讓我知道你騙我,請收拾你的行李,離開我遠遠就好。”

然後,他微笑了:這個叫秦珂的女人——其實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