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有女初長成(1 / 3)

格格要出嫁(野史係列)(朵嵐)

“先生?先生?你在做什麼呢?”

綠柳揚蔭的夏季,小小的庭院裏,範文程仰躺在床榻上假眠,麵上蓋著一本厚重的藍皮書。

“先生?”又是一聲輕喚,範文程紋絲不動。

“先生當真睡著了麼?”小小的手兒掀開他麵上的書,一張略顯老態的淨白俊顏展露眼簾,小手的主人微微的笑了。“先生是真的睡著了麼?”見範文程依舊緊閉眼簾,她嘟嘟嘴,從懷裏取出一根雞毛,在他鼻端掃弄。

“啊!阿啾。”範文程睡夢中打了一個噴嚏,緩緩的睜開眼,“小荷爾又調皮了麼?”他溫柔的笑著,抬手抽出她手裏的羽毛,別再她盤起的發尾。

“我才沒有調皮,是先生偷懶,明明看書呢?為何還睡覺呢?”荷爾怒叱,雙手叉腰,年輕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光彩。

範文程看著看著,竟有些癡迷。不過是十三歲的孩子,已經出落得嬌俏可人,若是來日,定當是個美人兒,隻是這性子呀!有些調皮不羈。

“先生怎麼不說話了。“荷爾微微的傾過頭,小小的,秀氣鼻端險險碰上他的鼻端,好聞的桂花香氣彌漫範文程的鼻端。“又貪吃桂花糕了麼?”他笑著推開她的親近,拉開彼此的距離,不期然的,看見她眼底小小的受傷。

這孩子呀!範文程在心底歎息,明了這孩子的心事兒,然,正因為明了,他又不得不殘忍的打碎她的夢。

“小荷爾呀!今年十三了吧!”他故作輕鬆的道。

荷爾點點頭,渴望的看著他。

“快要到嫁娶的年齡了,滿人呀!十四五歲就要嫁人的了。”他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卻在荷爾心裏激蕩起滔天巨浪。

荷爾擰眉看他,心中好難過,好難過。先生,是要她記得自己的身份,還是要劃清自己跟他的距離麼?他明明知曉她的心意。

“先生,我不是滿人,我是漢人,同您一樣的漢人。”她憤怒的吼著,小小的年紀還不懂得如何藏匿自己的心情。

“啪!”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向她的臉,頃刻間,白嫩的小臉上便腫起五指印,她含淚捂著臉,水樣的清靈眸子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仿佛在指控他的殘忍。

“不許說傻話,你是滿人。”如今皇太極已死,新帝即位,多爾袞專權,他的處境堪憂,稍有不慎的言辭必然要招到奸人陷害。像剛剛這般話,若是叫外人聽見,是要殺頭的。

“先生。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否認,可我是漢人。”荷爾堅定的看著他,卻是讀不懂這個收養她四年的男人眼中的複雜。

也許如同夫人說的,先生天生就是個謀士,而謀士的心事,是任何人也猜不透的。他的世界裏隻有國家,隻有的天下。

“荷爾,我再說一遍,你是滿人。”他複雜的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染上一抹紅。

“那你呢!你也要否認你是漢人,然後說自己是滿人,為滿清貢獻一生,甚至連自己的妻子被人侮辱了也不做聲響麼?”她痛心疾首的喊著,這樣的先生,已經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有膽識,有謀略的範文程了。

範文程不語,神色黯然,底下頭,看著修長白皙的雙手。

許是心中的事兒被說穿,那向來神色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範文程突然間蒼老了很多,眼角眉梢填了些許的細紋。

“先生怎生不說話了呢?夫人受了那樣的委屈,為何不去尋那多鐸去理論,隻憑著多爾袞的一句話,罰了一些銀兩了事兒麼?”她曾偷偷聽哥哥們說話,知曉朝堂上的一些事兒,卻不想先生要忍氣吞聲。

範文程被說得麵紅耳赤,脊背冷汗直流,麵上卻故作鎮定的道:“荷爾,大人的事兒不是你能幹涉的。我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忘了國家大義,忘了先皇努爾哈赤的知遇之恩,和皇太極對我的信任,大清的江山不容得一個女人破壞的。”

荷爾默默的看著他,讀不懂他眼底的東西,隻覺得當他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上麵青筋奮起。

“原來,在先生心中,什麼事兒都比不過國家大義的。”她不明白,卻看見他緊握的拳頭在提及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同時鬆開,臉上換上一種敬仰的神聖表情。這一刻,她明了,這個男人,是生來為權術而活著的,他要名留青史,卻不能給家人幸福。

順治十三年,荷爾十五歲,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範文程將她送出沈陽,在遼陽為她修蓋了一間小小的別院,順治皇帝還賜名“荷軒”。

範文程此時已經是皇上太傅,功績卓絕,深得孝莊太後的青睞。

一日,孝莊太後和範文程下棋,偶然間提起:“先生,哀家記得你府上好像有一位剛剛及笄的姑娘吧!”

範文程一愣,點點頭,手中的黑子落下,撿掉孝莊太後的十顆白子。

“此女現在何處?”孝莊又問,若有所思的看著範文程。

範文程頓了片刻,道:“此女現在遼陽。”

“哦?”孝莊狀似了解的點點頭,落下白子,又道:“許配人家了沒有?”

範文程搖頭,“還沒有,倒是攝政王多爾袞的侄子來府上提過親,被臣給推遲了。”

孝莊一聽,柳眉倒豎,當然知道範文程話裏的意思,感情著多爾袞的旁支已經開始拉攏範文程了。

“先生有何想法?”她又試探著問。順治帝剛剛親政不久,朝中大權都在多爾袞旁支的手裏,若是連範文程都被拉攏過去,恐怕朝綱不穩。

“太後有何想法?”範文程笑著反問。

孝莊見範文程沒有異議,笑著道:“這樣吧!皇上業已成年幾年,也冊封了皇後,不如讓她進宮服侍皇上吧!”

順治專寵董鄂妃,孝莊怕他玩物喪誌,索性將範文程的養女接進宮,一來想分散順治在董鄂妃身上的心思,一來拉攏範文程。

“臣,遵旨。”範文程撩袍跪倒,朝著孝莊太後連磕三個響頭,退出禦花園。

範文程回到府中,喚人備馬,當晚回遼陽。

次日清晨,範文程到了遼陽,荷軒門前,看門的小斯見是老爺來了,趕忙進去通報。

不消片刻,範文程被請進荷軒,荷爾換好衣服出來迎接。

四月的天,遼陽還是有些涼,荷爾穿著圓領繡花絲綢紅襖,笑顰如花的坐在花園的石桌旁,麵前擺了幾樣點心。

範文程看著越加秀麗的荷爾,心中突然閃現一抹糾結。

“荷爾。”他輕喚,大步來到她近前,在對麵的石椅上落座。

“先生可好?”荷爾為彼此倒了兩杯茶,水汽升騰,擋住了彼此的視線。

五年,五年的時間足夠她去沉澱年少的癡狂,將心中對他的一點點迷戀漸漸淡去,不斷的告誡自己,曾經那個範文程已經死去了。

含苞待放的杏花已經嶄露頭角,怕是再一場春雨過後就要盛開,滿園杏花紛飛的景致,去年還硬生生感動了她好些天。

“嗯!”範文程點點頭,卻是凝視著她,半天不語。

茶涼,退去麵前的薄霧,範文程第一次看清荷爾的眼底,已經沒有當年的稚嫩和單純,一絲絲精明若隱若現。

“先生,有話說麼?”她隱隱察覺他的異樣,拾起茶杯,換掉裏麵的涼茶,重新蓄滿。

“太後下旨了,下個月初,你進宮。”他淡淡的拋出事實,看著她瞬間劇變的臉色,心中波瀾不驚。

原來,終究是逃不脫宿命。“這就是先生要我以滿人自稱的原因麼?因為知道終究要有這一天,滿漢不得通婚,所以要我是滿人麼?”她明了,明了夫人的悲哀,這個男人在意的永遠是國家和權術,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