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似水流年(1 / 3)

崇元42年,初春,帤貞皇帝病逝,史冊上將這位皇帝的一生記載得滿滿的,帤貞皇帝是先祖皇的第二個兒子,從小便流露出許多的治國之材,所以帤貞皇帝在世時,也極為喜歡六王爺郝朔,而在先前,掌事多年的太子也被廢,朝廷一時之間卻是鴉雀無聲,一切皆已定局。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又是兩年過去了,綽離顯然早就預料到結局會是這樣的,他在她麵前喜笑顏開,她第一次看他笑得這麼開心,化蘭心裏一緊,麵上卻是漫不經心地問他:“若是等到六王爺稱帝了,你是不是會被調往覓城?”

他搖搖頭,笑著說:“邙祁是我的根,我離不開這裏。”

化蘭一愣,從前的他一心想要去覓城,覺得覓城有權貴,有施展的空間,他最恨自己空有一身才華卻無處可施,而如今他竟然也是放下了,實屬意外,但聽到他這話,她還是放下了心,他若不去覓城,她便願意此生與他長守在邙祁一輩子。

“不必詫異,這些年想得透徹了,邙祁地勢很好,未必會比覓城差。”他笑得好不自在,好似真的看透了一般,化蘭反倒看不懂他了,她這才想起來,其實好幾年前她就已經不懂他了,越來越不懂,是他可以隱藏還是他們彼此本身就已經相距甚遠?

“在想什麼呢?”綽離看見化蘭神遊,忍不住笑著揉緊了她,下巴在她的額前磨蹭,新生出的青碴摩挲著化蘭光滑的肌膚,有些不舒服,可是她卻沒有移動分毫,任由他揉著她,如此溫馨的時刻,總是希望被人好好地珍惜的。

“六王爺能得民心,自然少不了你暗中出資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大局已定,六王爺將如何犒賞於你?你又想要什麼?”化蘭輕聲問。

綽離沉默了一下,才低聲笑了起來,“你何時也如此關心這些事情了?”

化蘭也笑笑,知道他必然是不想說這件事情,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六王爺郝朔登基稱帝是實至名歸,隻是時間的問題,隻是對世人交代的問題,隻是走一個過場的問題,而這些都會過去,化蘭關心的自始至終都隻有身邊的這個男人,在乎的也是這個男人曾說的那句話——“等再過幾年,我接你回來。”

化蘭在等這一天來到的時刻,她曾幻想過那時的自己該是如何的快樂,離開侯爺府七年,終於可以跟著他回去了,他應該會給她一個名分吧,從此之後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他在一起,從此不用再有所壓抑,一切都將順順利利的。

這些天,化蘭的心情也格外的好,院子中總能聽見咿咿呀呀的唱曲聲,卻來來回回總是那首《初上梅枝》,反反複複,這些年來,倒是唱得越發精湛了。

玉人來過幾次,有時候陪著化蘭一起唱曲,玉人唱一首她的成名之作《小憐玉》而她則是《初上梅枝》,每每唱到興起之時,總能相視一笑,仿若又回到了年少在鈴樂坊初遇時的場景,那時的她們都還年少,那時的她們是被生活所迫的憂愁,卻沒有現在的坦然與從容,而這些都是歲月給她們的洗禮。

那日邙祁來了一位貴客,這也是化蘭第一次見到傳說中能與六王爺郝朔並稱為“雙才”的席氏一族嫡係大公子席玉閭,這個被坊間四處傳芳的男子,在化蘭的眼中卻是一個豪放不羈,瀟灑萬分的男子,化蘭瞧見他的臉上有擺脫世俗的自在。

綽離似乎也沒有料到席玉閭的到來,他也吃了一驚,綽離麵上微笑請席玉閭前去尹南侯府上暫住,他對著化蘭笑著問:“你猜堂堂席氏一族嫡係大公子在覓城待得好好的,為何又無聲無息地來了邙祁?”

化蘭不清楚原因,但也知道一定是覓城出事情了,不由猜測:“席氏一族真的將會消沉嗎?”她隻擔心樹大根雜,最後將他給搭了進去。

綽離把玩著她的一縷發絲,笑道:“或許我該去一趟覓城了。”

化蘭最想問的是,如今一切都隨著他的預料發展,那麼他又何時會將把她接回去?

世間的感情來得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就像化蘭從來都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愛上綽離這樣的男人;就像玉人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或許真的就能離開紅綾閣,可是那個帶走她的人卻換成了別人;就像尚農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奮鬥了多年,卻最終還是沒能帶走自己心愛的女人。

綽離離開邙祁的事情沒有通知任何人,整個邙祁知曉這件事情的恐怕也就隻有化蘭一人,化蘭知道他這麼急著離開必定是去覓城找郝朔,如今六王爺已經登基,是當今聖上,而他身為臣子,更應該要揣測清楚主位上的心思,方可活得更好。

化蘭本就對席玉閭萬分好奇,她曾多次在暗處偷偷地看席玉閭,這樣一個男子,果真如傳聞中的那般天之驕子,可是這個朝代,天之驕子太多,從前的六王爺是,郝朔是,還有許多在覓城她所不知道的人,人才太多,狂傲卻不知收斂的,唯獨他一人。

“閣主,席大公子求見,您是見還是不見?”陸沉來詢問的時候,化蘭正坐在窗前發呆,那時天還早,化蘭看著外頭的天色,想著昨夜席大公子在誰的屋裏就寢,腦中閃過一道暗光,一閃而過,也足夠讓她吃了一驚。

“見。”

陸沉有些遲疑:“可是……”外頭的人很少知道紅綾閣閣主的身份,連見都不曾見過,如今席玉閭的身份特殊,這見麵一事有些不妥。

“我說見。”化蘭重複,陸沉這才默默退了出去。

席玉閭是為玉人而來,這點化蘭早就猜到,但她疑惑的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能為玉人做到何種地步,他和尚農不同,和綽離也不同,他家世豐厚,而玉人隻是一個風塵女子,他自視甚高,而玉人卻早非冰清玉潔了。

席玉閭開口就說:“我來替玉人贖身。”

“不可能。”化蘭接口,臉上帶著笑容,眼中帶著一份期待,期待一個認真的男人,一個逛窯子卻又認真的男人。

席玉閭也不著急,雙眸卻認真,“銀子不是問題,你開多少價格我都能給。”

“依照席大公子的心思,玉人該值多少?”化蘭笑問。

席玉閭也一笑,“玉人,人如珍珠價如翡翠,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他說得委婉,化蘭卻從中看出了他的一絲猶豫,他可能喜歡玉人,卻也不是非玉人不可的執著,化蘭心中哀戚,風塵女子難道就注定尋不到真愛嗎?

席玉閭卻說道:“他是去了覓城了嗎?”化蘭一怔,他卻繼續說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若是想從他手裏帶走一個人也並非不可能,我也不會為難於你,玉人若是願意,我便帶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