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最恨都是你(幻影)
楔子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條吸足了水分的棉絮,沉甸甸的,就好似每一位掃墓人的心情一樣——凝重。
在通往南墓區的靜謐小徑上,一位裹在黑色外套裏的年輕女子邁著沉重的步伐,緩慢向前。她左手捧著一束純白色的菊,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右手則牽著一位頭戴灰色棒球帽的小男孩。
由於早已過了清明節,蕭瑟的墓地裏,有的隻是孤單的鬆柏和淒淒的芳草。
最終,兩人停在了一座年代不算久遠的青石墓前。
“媽媽,是誰住在這裏麵呀?”小男孩抬起了一對大眼睛,指著他麵前的墓碑,用他那童稚的嗓音問站在他身旁的母親。
年輕的母親聲音已有少許哽咽,她頓了頓答道:“她是媽媽的姐姐。”
“媽媽的姐姐就是我的姨媽。”小男孩倒是挺聰明,“可她為什麼要待在這裏,這裏好冷。”他下意識地抱緊了他母親的腿。
母親蹲下身把小男孩抱到她溫暖的懷裏。雖然已經到了四月份,可南邊山上刮著的風還是帶著陣陣寒意。
“乖乖,我們再陪陪姨媽好不好,她一個人待在這裏很寂寞。”母親征求小男孩的意見。
小男孩點了點頭。
“姨媽是上天堂了嗎?”望著母親流淚的雙眼,他也似乎明白了什麼。
母親也點了點頭。
“在天堂裏有那麼多的天使陪著姨媽,”小男孩幫他母親擦掉眼淚,“她一定會很快樂的。”
聽到小男孩這麼說,年輕的母親露出了笑容,可眼淚還是不住地湧出眼眶。她收緊手臂,緊抱著小男孩,望著鑲在墓碑上的那張佳人的照片,說道:“姐,你看唯唯,他真的長大了。多聽話,多懂事!”
小男孩也學著他母親的樣子,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說:“姨媽,以後唯唯會常來看你的,你就不會再寂寞了。”
終於,昏暗的天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年輕的母親撐開了雨傘。
雨越下越大。
母子倆就這樣躲在傘下,站在墓碑前,久久不願離去……
十九點五十分,航班號為327,由香港飛往重慶的航班準點降落在了重慶國際機場。
等候在機場出口處的各大報社的記者已經處於焦急狀態,因為大多數該航班的乘客都已走出了機場關卡,可他們要等的人卻遲遲沒有現身。
“來了!”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各位老記們恐怕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對方的位置,隻聽見一片“哢嚓”聲,閃光燈閃得人眼花繚亂,當事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過還好,他戴著墨鏡,不至於讓他這個表情被照相機“記錄在案”。
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來三個有著同樣的穿著打扮,同樣是高大身材,同樣留著小平頭的男人。他們快步走到戴墨鏡的男子身邊為他充當起了保鏢,盡全力地阻擋不斷湧上前的記者。在三人的“保護”下,戴墨鏡的男子快速而順利地走出機場大門,步入那輛已在機場大門前恭候多時的黑色的勞斯萊斯。
車子無情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那群望塵莫及的記者們也隻有唉聲歎氣的份。
車內,透心涼的冷氣讓戴墨鏡的男子終於可以長長地鬆口氣。真沒想到,這裏的人會如此熱情,即使是在自己原來的城市,他也沒受過這樣的“待遇”,除了那次同女朋友從巴黎回港,那一群狗仔隊……唉!不提也罷。
“這裏的人是出了名的熱情。”
這句話是從一位英俊不凡,年約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口中說出,他就坐在戴墨鏡的男子旁邊,“何況你是到這邊來投資,是來促進這裏旅遊業的發展,他們的熱情當然會加倍。”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掛起了笑容,就好像他親眼見到了剛才的情景一樣。
“所以你選擇了先過來。”森冷的語調中透出了太多的不滿與怒意,“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為什麼不等我過來以後才向媒體宣布投資的事?林非凡,你根本就沒安好心。”
“什麼!我沒安好心?”被喚做林非凡的男人大叫著左顧右盼了幾下,“包大人呢?包大人在哪兒?我、要、申、冤!”覷著他過度誇張的表演,戴墨鏡的男子沒好氣地道:“你少給我裝腔作勢了,這不是法庭,沒人看你表演。”
“可是你真的太冤枉我了,傑!”林非凡擺出一副比竇娥還冤的無辜表情,傷心地道:“你這麼低估這邊的媒體,太讓我失望了。你也不想一想,你可是翁氏集團惟一的繼承人,而翁氏和這邊早年已有過合作。你知不知道,這邊的報紙早在我到達前就刊登過你會親自過來的消息。”
“是嗎?”質疑的口氣,懷疑的目光,他知道非凡的話不可全信,但又不可否認,他,翁浩傑,的的確確是翁氏惟一的繼承人。他倒是希望他並不是惟一的,可老天偏偏要把這個重擔壓到他的肩膀上。
這一次來重慶除了進行投資洽談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找到“她”,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找到“她”——如果“她”還留在重慶。不過直覺告訴他,“她”一定還留在重慶,沒有離開。
“傑。”林非凡提醒翁浩傑,“重慶夜景的美麗是出了名的,你這樣戴著墨鏡恐怕不能好好欣賞。”
經他一說,翁浩傑才發覺自己一直都戴著墨鏡。他討厭戴墨鏡,但更討厭在媒體麵前的暴光率過高。他摘下墨鏡,理了理額前的劉海,扭過頭,向窗外投去了深沉的目光。
兩道濃眉下的眼睛擁有致命的吸引力。銳利的目光,攝人心魄的眼神,再加上在商場上征戰多年而培養出來的冷漠氣質,大概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從他那雙眼睛下逃出生天。
“查到‘她’的消息了嗎?”他還是比較關心這件事。
林非凡歎了一口氣,“根本無從下手,沒有任何資料,連姓名都沒有,隻知道叫小恩,怎麼查?”
翁浩傑不再追問,他也知道,要找到“她”,真的好比大海撈針。可是如果沒有嚐試過、努力過,他不會罷手,也不會安心。
“明天的記者招待會我安排在上午十點,你不會有意見吧?”過了許久,林非凡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翁浩傑轉過頭來望著非凡,“你都已經定下來了,我還會有什麼意見。”他的這個助理還真是為他著想,事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不過林非凡卻不滿意他的回答,“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才是老板,當然要向你征求意見。”可是他剛才的那番話哪裏像是在征求意見,分明就隻是好心通知一聲罷了。
翁浩傑不再和他辯論,他重新望向車窗外,思緒飛快地轉回到了四年前……
記者招待會就在翁浩傑下榻的酒店會議廳召開,十點準時開始。
除了幾個關鍵性的問題是由他本人親自回答外,大多數記者的提問浩傑都讓林非凡代勞,因為他的普通話講得還不太流利。何況他是他的助手兼法律顧問,問題由他代答也在情理之內。
這裏的人的熱情他昨晚已經領教過了,今天的這一大群記者更是熱情似火,蜂擁而至,完全打亂了會場的次序。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注意到坐在會場後排角落裏的那個女記者。別的記者都盡量站在前排,以便得到更多的提問機會,而她卻偏偏要躲到後排,並且一直低著頭,不停地擺弄她手中的數碼相機,就好像她待在這裏完全是多餘的。
那位女記者正是《N本周刊》的王牌記者之一,名叫屈依恩。今天她來這裏參加記者招待會為的並不是要去報道那些各報刊雜誌都會刊登的消息,她要的是第一手的資料,獨一無二的,除了她以外,絕對不會有人報道的。雖然這件事做起來可不太容易,但是為了事業,她犧牲一點點又有什麼關係。
照這麼說,《N本周刊》是不會報道關於翁浩傑來本地投資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