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1 / 3)

輕巧地躍上樓,翻窗而入,撩起床幔,卻吃驚地發現,錦被掀開,本應該在裏麵熟睡的人此時卻無影無蹤。

“奇怪,去哪裏了呢?”自言自語,本想要叫醒稱心和如意去尋找,卻恰好聽見了門外些微的響動,心念一轉,脫下披風,縮進被窩假寐。

有人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房門,接著慢慢地朝床邊移近。

“醉雨?”細細的呼喊讓她頓時放下心來。

睜開眼睛,看穆秋時一身單衣,隻披了件外衫,手中拿著一盞蠟燭,花醉雨禁不住開口責怪:“這麼晚了,你究竟去了哪裏?”

“我睡不著,去書房看了一會兒書。”放下手中的蠟燭,他一邊說著,一邊脫鞋上床。

“是嗎?”她為他脫去外衫,注意到上麵有很重的露氣。

“是啊,醒了發現你不在,心裏不舒服,等你許久都不見回來,所以——”掀開被子,他躺進來,向她解釋。

她壓下心底的疑惑,吹滅了蠟燭,感覺穆秋時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

“怎麼了?”黑暗中,她問他。他今天晚上的表現太奇怪了,以往不是這樣的啊。

“醉雨,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吻著她的頭發低聲說道。

“為什麼這樣說?”心知有異,她柔聲地問。

“從前我身子弱,每個人都順著我,隻要是我想要的,沒有什麼得不到。小時候,我痛恨自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在我病痛的時候,其實身邊的親人也在受著痛苦的煎熬。”將臉埋進她的秀發中,他陷入了回憶之中。“爹娘擔心,連那時候和我同齡的冬弟也變得少年老成,他刻意地磨練自己,學好武功,然後自願擔當保護我的重任。我快樂,他就快樂;我受傷,他會自責……小小年級,他就已經喪失了孩童的天真爛漫。說得不客氣一點兒,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他實際上是我的影子。”

指尖摸到他的眼角,感覺到一片濡濕——他在哭?

“你——是看見了今晚的事了吧?”是什麼原因,迫使他對她講這些?

“對不起,醉雨,我不是有意的。”穆秋時歉然地道,“我隻是好奇,好奇你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要出去,所以才跟在你的後麵……”結果,看到了慕容倩影和醉雨,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還看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知道,這些年來,他虧欠冬弟的居然是那麼多。

“你不必太過責怪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緒,她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怎麼能不責怪呢?”他苦笑著道,“冬弟不好樂律,卻創立樓外樓,隻是因為我這個大哥喜歡,所以他才無條件地去做。”盡管心中早有懷疑,卻從來都沒有想到冬弟創立樓外樓的原因居然是如此單純。直到今晚聽見他和慕容倩影的爭執,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直覺地抬頭,卻撞上了他的下巴。

“如果慕容倩影不是對我那麼無禮,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去揣測。”穆秋時吃痛地低呼一聲,“她的眼睛,無時無刻都想要殺了我。”

抱歉地伸手替他揉搓,她輕輕地一笑,“我曾經懷疑過你才是樓外樓的樓主。”

“我?”他訝然地抓住她的手,“為什麼?”

隻是輕輕一扭,她的手便掙脫了他的鉗製,滑上他的頸項,“那還用說嗎?琴藝超絕,也喜歡深居簡出,再加上慕容倩影那目光——”

“喂——”他不滿地低叫道,“她的眼神明明就是恨我恨得要死。”

“是啊。”她點點頭,眼珠轉動,“不過我以為那是對你另娶他人的指責。”

“好啊,你耍我?”玩心一起,他撓她的胳肢窩。

驚呼著四處躲避,卻被他撓得無處可逃,直到笑得眼角流下了眼淚,花醉雨才氣喘籲籲地倒在穆秋時的懷中,嬌笑不已。

黑暗令穆秋時的觸覺變得更為敏感,懷中的醉雨因為氣喘,胸脯上下起伏著,摩擦著他的胸膛;她的手,環在他的頸間。手中是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鼻間充斥著她身上暗香浮動的味道,喉頭驟然一緊,他的呼吸聲粗重起來。明顯地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花醉雨停下了笑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手遲疑地向上摸去,摸到了他滿臉的汗水。

“我剛才說了,我很幸運。有愛我的爹娘,有事事以我為先的弟弟,現在,還有一個你。”穆秋時有些緊張地握住她的手,“但是同時這種幸運也會造成對他人的拖累,比如說冬弟。”

花醉雨任他握住手,一動也不動,等他接下來的話。

“所以——醉雨,”在她腰間的手向上滑,找到了她衣衫的係帶,“如果我說我想完完全全地擁有你,你會怕我拖累你嗎?”

身體在叫囂著要她,心卻希望能等到她真心的回答。

有一隻手拉住了他停留在她係帶上的手,輕輕一扯,他便感覺到她身上的衣衫慢慢滑落,柔弱無骨的身子挨近了他,刺激著他的心髒。

“醉雨——”他低吟著翻身壓住她。

帳幔低垂,衣衫散落,芙蓉帳暖,春宵始度……

“靠左一點兒,對對,再靠右一點兒……”肖能抬高了頭,手搭在額頭上遮蔽晃眼的太陽,指揮著在高處掛燈籠的仆役。

滿意地看著燈籠終於掛在了恰當的位置上,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滿意地點點頭。

真是穆王府的列祖列宗保佑,最近穆王府喜事不斷,先是娶了個美若天仙的少王妃,最後病癆纏身了二十幾年的小王爺也奇跡般地好了,現在還要大辦特辦小王爺的生辰宴會。

因為小王爺的病,被愁雲籠罩了二十五年的穆王府終於恢複了往日的麵貌。

想著,想著,禁不住感慨萬千,連連歎了幾口氣……

“肖總管,在煩什麼?”

“哎,穆王府很久都沒有這麼熱鬧了。”但願以後一直平安才好。

“燈籠也是新買的呢。”

“廢話!”以前小王爺重病的時候,府中哪裏敢掛這些東西。

“左邊的那個好像有些斜。”

“是嗎?”聞言,連忙再仔細看了看,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不悅地轉過頭,想要訓斥那個胡亂開口的人,“我說你——小王爺!”

“我還道你幾時才會回頭看我呢。”穆秋時手托住他的下巴輕輕往上一抬,成功地合上了他張大的嘴巴。

“小小小——王爺!”他實在是太驚訝了,從來都不會出離秋苑的小王爺居然會逛王府。

“你已經叫過了。”無奈地搖著頭,穆秋時看向身邊快要笑出來的花醉雨,“我的樣子,很可怕嗎?”

“你的樣子,並不可怕。”花醉雨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肖能,“隻是你出現在離秋苑以外的地方,在肖總管的眼裏,就如同半夜看見鬼魂一般。”

“小王爺,你們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聽不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聲音,肖能不解地問他們。

“沒什麼,我隻是和你家小王爺打賭,賭他如果步出離秋苑出現在你的麵前,你會有什麼反應。”花醉雨眨眨眼,抬頭看向穆秋時,“事實證明,我贏了,你是不是該認罰?”

穆秋時溫和地笑著,縱容她難得的調皮,“願賭服輸。”

一旁的肖能這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別人押注的對象。

“抱歉,肖總管,你繼續忙你的吧。”看肖能甚為有趣的表情,穆秋時環視著周圍張燈結彩的喜慶之景,對肖能點點頭,“這些日子,忙壞了吧?”

“哪裏——”肖能終於回神,恢複了笑容,指著周圍給穆秋時看,“小王爺,你看看,布置得還不錯吧?明天就是你的生辰,王爺特別囑咐,不能有半點兒差池。”

“爹也看得太重了,隻是個生辰,何必如此隆重?”聽肖能如此說,穆秋時皺起了眉頭。

“話不能這樣說,這可是小王爺你的第一次生辰宴會,當然要隆重一些。更何況——”肖能停頓了一下,“王爺準備在宴會上宣布你就是爵位繼承人,自然是要慎重其事。”

是嗎?爹還是執意要這樣做?

“看來你這次是逃不掉了。”花醉雨看他一臉無奈的表情,輕輕地說。

“逃?小王爺,還有人追殺你嗎?”聽得一頭霧水的肖能問。

“沒有人追殺我,但是這次卻比追殺更麻煩。”穆秋時有些煩惱地咕噥著。瞅見肖能還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他拉起花醉雨的手,“肖總管,你繼續,我們就不打攪你了。”

“肖總管,這條紅綾掛哪裏啊?”

遠處的呼喊讓肖能暫時不再去深究小王爺顛三倒四的話,他一邊朝回廊的方向走去,一邊在心中暗想是不是應該再找個醫生好好地替小王爺檢查一遍,希望那位顧姑娘沒有在治好了小王爺的身子之後卻讓他腦袋出了問題。

“肖總管!”

“來了來了——”答應著,一路小跑過去,“小心牌匾!要是弄砸了明天的宴會,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直躲在拱門後的人慢慢地走出來,看著滿院的紅綾燈籠,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

是啊,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了。既然如此,那麼一切,就在今天終結了吧——

四周悄然無聲,一道人影悄悄地躍上了牆頭,仔細張望之後,發現沒有異常動靜,翻身跳進離秋苑,順著牆角向前移動。

躡手躡腳地上樓來到主房窗口,蹲下身子,戳破紙窗,自腰間取出一支竹管,沿著小小的窗洞緩緩地吹氣。片刻之後,推門而入,然後又反身將門掩上。朦朧中,見到床上有隆起的身影,蓋著錦被似在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