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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閣下,父親,恩人!”文官涅維拉濟莫夫在起草一封賀信,“祝您在這個複活節及未來的歲月中身體健康、吉祥如意,並祝闔府安康……”

猶太教和基督教春天的節日,此節同基督複活的神話有關。

燈裏的煤油快要燒幹,冒著黑煙,發出焦臭味。桌子上,在涅維拉濟莫夫寫字的那隻手旁邊,一隻迷途的蟑螂在慌張地跑來跑去。同值班室相隔兩個房間,看門人巴拉蒙已經第三遍擦他那雙節日才穿的皮靴。他擦得很起勁,所有的房間裏都能聽到他的呻唾沫聲和上過鞋油的刷子的沙沙聲。

“還得給他,那個混蛋,再寫點什麼呢?”涅維拉濟莫夫這樣思忖著,抬眼望著熏黑的天花板。

在天花板上他看到一個發黑的圓圈,那是燈罩的陰影。下麵是落滿灰塵的牆簷,再下麵便是牆壁--早先刷成深褐色。這值班室讓他感到像沙漠般荒涼,他不僅可憐起自己來,也可憐起那隻蟑螂了……“我值完班還能離開這裏,可它卻要一輩子在這裏值班,”他伸著懶腰想道,“苦悶啊!要不我也去刷刷皮靴?”

涅維拉濟莫夫又伸了個懶腰,這才懶洋洋地朝傳達室踱去。巴拉蒙已經不擦皮靴了……他一手拿著刷子,一手畫著十字,站在通風小窗前聽著……“打鍾了,先生!”他對涅維拉濟莫夫小聲說,睜大一雙呆滯的眼睛望著他,“已經打鍾了,您聽。”

涅維拉濟莫夫把耳朵湊到小窗口,也傾聽起來。複活節的鍾聲隨同春天的清新空氣,一齊從窗口湧進室內。各處的教堂鍾聲齊嗚,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車轆轆作響,在這片亂哄哄的聲音中,隻有最近的教堂那活躍而高昂的鍾聲清晰可聞,不知準還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

“人真多啊!”涅維拉齊莫夫看了看下麵的街道,歎口氣說。在那些亮著的街燈下麵不時閃過一個個人影。“大家都跑去做晨禱了……我們東正教的複活節一般在俄曆三月二十二日--四月二十五日之間。的人現在恐怕喝足了酒,在城裏閑逛哩。有多少笑聲和談話聲!隻有我倒黴透了,在這種日子還得在這裏坐著。而且每年都是如此!”

“誰叫您拿人家的錢呢?要知道今天不該您值班,是紮斯杜波夫雇您當替身。別人都去玩樂了,您卻在這裏替人值班……這是貪財啊!”

“見鬼,這怎麼叫貪財呢?沒有什麼財可貪的:統共才兩個盧布,外加一條領帶……是貧窮,而不是貪財!可是眼下,你知道,要是能跟大夥兒一道去做晨禱,然後開齋,那該多好啊……喝上那麼幾杯,吃點冷葷菜,然後躺下睡他一覺……或者你往桌旁一坐,桌上擺著受過聖禮的庫利契,茶炊在噝噝地響,身邊還有那麼一個迷人的小妖精……你喝上一小杯,摸摸她的小下巴,那東西還真撩人心魄……這時你會感到自己是個人……唉……我這一輩子算完了!你瞧,有個騙子坐著四輪馬車招搖過市了,可你卻不得不待在這裏,再就是想想心事……”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伊凡·達尼雷奇。上帝保佑,您也會升官晉級,日後坐上四輪馬車的。”

“我?嘿,不行,夥計,你開玩笑。即使拚了命,我這九品文官也上不去了……我沒有受過教育。”

“我們的將軍也沒有受過教育,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