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信憑應該是已經從澳大利亞回來了,打了言溪兩次手機,她都懶懶地不想接聽。請了年假在家休息,手機始終保持關機狀態。她知道自己很任性,隻是單方麵地告別後,她已經將決心付諸於行動,把他遠遠地拋到腦後。等她過夠了悠閑寧靜的生活再來麵對他的“紅色炸彈”也不遲。言溪在家灑掃整理了一天,弄得她腰酸背痛,躺在沙發上不想起來。腳邊擱著的兩大袋子裏滿滿是中學時期的書籍和物品,以前藏在床底、收在櫃中。曾經為了自己的固執收藏不知被母親念叨了多久,如今終於可以舍下了,明天一大早就將它們與廢報紙一起賣掉。驟起的敲門聲響得很急。是誰呢?防盜門的通話機並沒有響過,言溪不禁有些奇怪。母親退休後樂得清閑,常上公園活動,結交了不少新朋友,性情變得越來越開朗。今兒個吃完飯將收拾的工作一丟,匆匆跑去廣場跳舞,沒兩三個小時是不會回來的。她謹慎地將門開出一條小縫,門外昏暗的高大身影不禁讓她心裏一驚。對方不容她做更多的保護措施,就硬拉大了門,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是我。”趁言溪尚在辨識之際,對方已經擠了進來,走入到光亮中。成信憑!言溪做夢也想不到是他。“你,你有什麼事?”他怎麼會來?因為她拒接他的電話嗎?也不用一副踢館上門的架勢吧?什麼白乎乎的東西倏地被推至她眼皮子底下,讓她嚇了一跳,急急退了三步,才定睛看清那樣東西。哦,是信。是——信?!那地址,那名字,那字跡!就是那封她寫給成信憑以為他不會收到的那封——情書!“怎麼,怎麼會……到……你的手上……”再看成信憑那目眥欲裂般的瞪視,她已結巴得不能自已。“你、說、呢?不是某人寄給我的嗎?”他近乎咬牙切齒。“我、我是說……這你怎麼能收到呢?你不住在那裏不是嗎?”“我是不是該慶幸我的房客記得我的名字,有我的聯係方式,打電話告訴我有那麼一封屬於我的信?”“房客?!你是說那對夫婦是你的房客?!那房子不是……賣了嗎?電話也取消了!”“那是……等等,你打過電話?打過原來的電話?”是啊,她打過,打過許多遍,直至刻意遺忘,淡漠,然後也許就真的這麼忘了。成信憑長歎一聲。“我隻是把它出租了。”“你有產權?什麼時候的事?”他們家是母親單位分配的公房,不允許私下買賣交易轉租,她記得晚幾年他們才能買下房子的產權。“後來有的。沒產權照樣出租的也多了……”成信憑刹住話語,眯起雙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還是應該謝謝你是如此的天、真、單純,並且覺得應該繼續保留下去,不然你還不會寄那麼一封信,也許該死的等我雙眼一閉,兩腳一蹬的時候還永遠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封信的存在。言、溪——你……”他伸手指她。手指直戳向門麵,言溪頓有千夫所指之感。她突然哀叫一聲:“你,已經看了?”看著已拆封的口,儼然不抱希望。成信憑抱胸而立。言溪立時撲進沙發,把頭埋入抱枕,在後麵蹭來蹭去,嗚咽鬼叫什麼,似乎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從那幾個單音字節,以成信憑的智商不難判斷出——“天哪,他居然看了!”“怎麼會這樣?”“撞鬼了!”“啊,太丟臉了!”八九不離十。言溪感到身旁沙發的重陷,停止了蠕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一股外力正在抽她手中的抱枕,她死拽住不放。外力猛地加大,言溪頭腦一熱,死命地護住抱枕,不肯抬頭。她的頭昏昏的——她這是在做什麼?十足一個任性耍賴的孩子,幼稚極了。而成信憑這個時候該死的像個正義、權勢的審判官!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擒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身體拉起來。言溪因為全身的力量都在抱枕上,完全沒有辦法反抗。於是乎她整個頭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她想用抱枕擋住臉孔,卻被成信憑先一步拉開,將那個可憐的抱枕丟到老遠,再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她的臉上布滿了紅暈。一分是蒙出來的,一分是被壓出來的,還有足足八分,他相信是羞出來的。言溪的目光左躲右閃,成信憑卻執意追尋,不肯有半點放鬆。兩人四目相纏數秒,成信憑低喘一聲,一把將她抱住,把頭埋入她的頸項,“我真想掐住你該死的脖子,讓我受了那麼多折磨,或者劈開你那秀逗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哪裏打了死結。”言溪僵住不動。這話是什麼意思?“哦,言溪,言溪,言溪……”成信憑反複地低喃著她的名字,動情不已,每喚一遍她的名字便仿佛多愛她幾分,“你讓我等得太久了,可是總算,總算等到了!”奇異而溫暖的體味充斥著言溪的鼻端,湧上心頭,彙聚出不斷膨脹的濃濃暖意,再流向四肢百骸,言溪覺得四肢發軟,又興奮無比,兩眼和鼻頭濕濕的熱流擋也擋不住,她偏過頭,努力吸吸鼻子。她的耳朵完全貼住了他的胸膛,堅實的心跳在她耳邊鼓噪。她伸出手緊緊擁抱著這股溫暖,得到更緊的擁抱、更熱的胸膛和更有力的心跳。這百轉千回的傾訴,這愛意濃濃的擁抱,言溪再遲鈍也明白了,王子愛的真是公主!半晌,她終於回應:“我也是。”帶著濃濃的鼻音。“你也是什麼?”成信憑鬆了鬆手,讓自己能看清言溪的臉。“我,我也等了好久。”“你還說,我從初二就等著你來告白,整整等了十一年!天哪!小姐,你聽著,是十一年!抗戰也勝利了三年!”言溪愣了一下,歉然又帶點傻氣地笑著,“有那麼久啊。”“有,當然有!”“我很抱歉。”“抱歉有屁用!你要用行動補償!從前n分前n秒開始,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了,已經浪費了十一年,不準再浪費!得把之前的補回來!”成信憑激動道,“不對,這怎麼補得回來,所以你罪過大了,剩下的時間都歸我所有了!好好珍惜,好好利用,聽到沒!”言溪笑中帶淚,“是,是,我知道。”“那還不快說!”他緊緊箍住她的纖腰。“說、說什麼?”她笑著抹淚。他的嘴向信的方向努了努,“別跟我裝傻。我要親耳聽到你親口說。”太肉麻了!可是她可不敢說出這四個字,隻得撇撇嘴道:“那個……那個有點長。”成信憑嚷嚷開:“哪長了?哪長了?跟這十一年比比看!”言溪覺得“十一年”很刺耳,說起來,她也就覺醒得晚了些,從本質上來說,她和他的時間一樣啊!成信憑感覺到她身子的小小掙紮,不由讓了步,“那就精煉著說。”他拉開兩人距離,雙眼斜睨,“可別有辱你的文學素養。”原本的溫暖胸膛沒了,真是小氣鬼!言溪肚中腹誹,一把勾回他的脖子,在他身上吸取幸福的養分,瞬間勇氣無限,輕輕在他耳邊道:“愛、你。”夠精煉吧?精神層次跟著直接飛升,因此換得一個超標準的溫暖擁抱。真的。雖然還有好多好多的疑問,但是不急。一切一切等以後再說。當然這個“以後”不長久。言溪靠著他的臂膀,開始自我剖白。她講她的公主與美人魚;她講父母離異後的落寞心酸;她講她的膽小、自卑與怯懦,時間越久,越明白自己的心意,越鼓不起尋他的勇氣;講他與思婷再成佳偶後的心痛,講作為告別的雨中寄信。他輕捏她的鼻頭,無奈地歎息一聲,眼中卻充滿著寵溺的笑意。言溪皺皺鼻子,將頭埋進他的胸膛。成信憑也開始講他自己。訴說著年少的青蔥歲月,他淡淡的話語中難掩窘意,講到高中後,又帶著絲絲縷縷的苦澀。然後說他在異鄉的求學生活中慢慢蛻變。再來是與她的再度相逢,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放下,心痛猶在,心悸依然。言溪靜靜聆聽著,聽到令人心痛的地方就加重一分她的擁抱。似乎真有那麼點不可思議,兩個人從年少的暗戀開始,仿佛圓環起始的一點,從未正式交往,卻已是在心底認定了彼此,多年後不曾交集的兩道曲折還能在今天續上。趁佳人窩在自己的懷裏,繾綣不已之際,某人開始坦白比較重要的下半段。“我和思婷是做戲給他爸看。”咦?“思婷一回國就要我幫她的忙,我和她這邊大放煙幕彈,她和正主暗度陳倉。現在她的姓氏前已經可以冠上夫姓了。”啊?“我一直覺得對思婷有所虧欠,誤認了別人,又極力想否定心裏的你,當年和她戀愛也是因為氣你、氣自己,再加上家長和老師的反對,因為反叛才那樣張揚,其實是做給人看,也是與自己慪氣,這一點確實對不起她。”呃?!“當初在十字路口遇見我就想坦誠自己的心意,不過後來出了那件意外。後來在墓園又想告訴你,不過你這家夥一直神不守舍的,我想你生日的時候再談,結果你又一頓亂哭,我又一時走不開。沒想到回來之後你倒搶先了一步,真是意外的驚喜,彌補了我多年來深重的創傷。”什麼?!言溪從他懷裏爬起,“你不是和思婷去澳洲拜見她家長?”“我是去澳洲培訓,順便給思婷打掩護,事實上她根本沒去澳洲。”某人眼睛眨啊眨還在那扮無辜狀,順便顯擺顯擺睫毛有多長。一個枕頭炸彈丟去,“成信憑,你、你、你……”手指一抖再抖,“你混蛋!”這下氣得不輕。可是成信憑卻一點不擔心,相反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高漲的情緒持續了好些天。窗戶大開,光線充足,幾盆仙人球上短短密密的小刺也被照得茸茸可愛。成信憑鬆了鬆領帶,成天在辦公室呆著,也從未像現在這樣,縱然歸心似箭也輕鬆愉快。接到了父親的電話也能心平氣和地聊上十來句,不再冷硬生澀,不再言之無物。母親的來電一個禮拜也追加了好幾次,催促他回去吃飯。而他已經在考慮中了。喬益探過腦袋,“前幾天還暴風驟雨的,一下子雨轉天晴了?”“自然是有好事嘛。”“什麼好事?”喬益壓低嗓音,“是不是收到MR.WANG要提拔你的消息?”成信憑正想要搖頭,張家爾向他們走了過來,“你找我?”“嗯,我們到會客室談。”成信憑關起會客室的大門,將茶幾的表格推給張家爾,“你的實習期已經到了,明天就不必來了。這是評價表。”“可是本來不是說要再留我幫忙一個月嗎?”“現在不需要了。”張家爾變了臉色,“為什麼?”“非要我點明嗎?你的簡曆裏有大量偽造的信息,不然我們公司是不會錄用你做實習生的。所以,評價表的內容也好看不到哪去。”“簡曆背景能說明什麼?你們就這麼世俗,隻看背景不看實力?我的假期實習轉為畢業實習就能說明!”“哦?那上次把病毒帶進公司數據庫的事情怎麼說呢?”“那不是我做的!”“公司隻是不追究,並不說明不是你的錯誤。”張家爾眯起眼睛,“你是公報私仇?”成信憑將身子懶懶地往沙發上一靠,“公報私仇?!你我之間有什麼私仇?”“成信憑你不要裝了!”成信憑淡淡一笑,“好吧,我承認我這個人喜歡一報還一報,這點隻是你應有的懲戒罷了。”張家爾跳了起來,隔著厚厚的鏡片橫眉豎目,“你還與那個人在一起?你和思姐姐已經有婚約了!你怎麼對得起思姐姐?!成信憑,你他媽的混蛋!”成信憑依然氣定神閑,甩出一張照片,“算是給你的告別禮吧,你的‘思姐姐’已經結婚了,她沒告訴你嗎?”張家爾一把抓起照片,反複盯著照片上的新郎新娘,臉上表情風雲變幻,猙獰起來,“怎麼會是這個流氓?思姐姐怎麼可以和他在一起?”他將照片團成一團,在地上踩了又踩,“我不相信!她喜歡的是你!怎麼會和這個黑社會在一起?不會的!是不是你拋棄她的?還是你和他一起逼思姐姐的?”成信憑雙眼危險地眯起,“夠了,在這裏發瘋發到什麼時候?難道要我請大樓保安?張家爾,你快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也別想再做出任何傷害人的舉動!別以為我是演電影說笑!如果你思姐姐告訴你夠多關於我的事情的話。”說完便起身打開大門。張家爾渾身顫抖著,拳頭不斷鬆開再握緊,“我一定要去告訴叔叔他們!我不相信他們會同意!”“請便。反正已成定局!哦,別忘了你的評價表。”張家爾狠狠地瞪了一眼成信憑,狼狽地走出。成信憑又把門關上,掏出手機,“喂,我把那家夥打發走了,你自己防著點吧。”對方答:“哦?他能做什麼?”“你不知道你老婆魅力很大嗎?把人家純情小男生搞得走火入魔,像個瘋子一樣,還差點毀了我的大好姻緣,說不定真還會出什麼事,我可不想動用我老爸那邊的人脈,你自己搞定啊。”電話那端傳來低低的笑聲,“是你自己拖拖拉拉的,才讓人家有機可乘,真沒見過你這麼婆媽,現在終於搞定了?”“搞定啦,再折騰下去我肯定要折一半的壽命。還有幫我謝謝你妹,她推薦的東西不錯。”“你真用了啊。那些個水晶投射守護什麼的看來真有效果啊,早知道我也早跟我妹學這一招了,我和我家婷婷也不會拖那麼久了。”成信憑露出慵懶的微笑,“那也得看我的本事,好了,不說了,蜜月愉快啊。”他掛斷電話,睨了眼自己的右手腕,幽幽青藍隱在袖中。雖然嘴上那麼說著,可是當初他心裏著實沒有底氣,也實在不想再體會被拒絕的傷痛了,在期盼與憂懼之間弄了套虎睛石和紫水晶的手鏈來,一個戴左手,一個戴右手,一個投射,一個吸納。隻盼著他強烈的願望磁場真能影響到言溪,讓她吸納去他的真情摯愛。若當初有人告訴他他會為整這些玩意打死他都不信。如今一切豁然開朗,成信憑仍然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確定感。身後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醉,隻見喬益推門而入,欲點根煙,他抬手阻止。喬益不解道:“幹嗎呢?會客室還不讓吸煙?”“因為我戒了煙。可不想再抽二手煙了。”成信憑一聳肩,“下班有空嗎?我帶你見個人。”“女的?怎麼,終於想到哥麼我了啊?”成信憑抽去他指尖的香煙,“如果不出意外,比如地球倒轉,長城全癱,超人愛上安祿山,她會是我結婚照上的另一半。”喬益無比好奇,“不是那個什麼思婷?”“你待會就知道了。”喬益雙眼一亮,“也是讓你戒煙的人?那我一定要見見。”喬益萬萬沒想到成信憑要他見的人是照片上那個“卑鄙小人”。PLEASE的霓虹燈光照亮了他微張的嘴。成信憑與言溪相視一笑,流光溢彩在兩人身上來回波動,仿佛一曲炫麗柔亮的協奏曲。回過神來的喬益不得不承認眼前並肩而立的兩人才真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他正要說什麼,卻突然看到言溪變了臉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將成信憑往黑暗中一推,自己擋在他身前,“那個人又來了!你快走!”言溪這一推實在突然,力氣也著實不小,成信憑被推得腳步踉蹌,幾乎撞到一旁的電線杆。喬益更是一頭霧水,忙循著言溪視線方向望去,就見一個魁梧高壯的光頭男子揮舞著拳頭向他們走來。成信憑的臉色這下也不好看,卻沒有跑開,隻是揉著膝蓋。言溪這下急了,又不敢近身去看他,怕更引人注目,“怎麼,傷到了?”她拉拉喬益,“你快扶著他離開!”“怎麼回事?信憑,你惹了什麼人嗎?”成信憑搖搖頭,一臉的哭笑不得,他起身拉住神色強作自若的言溪,環肩抱住了她,將頭埋入她的秀發中。“怎麼了?站也不能站嗎?”言溪這下真慌了。“喂喂!”喬益壓低著嗓音叫道,“這哪跟哪啊?還大街上的!那個人可過來了啊!”成信憑用可憐兮兮的嗓音道:“抱歉,小溪,還有件事忘了和你坦白,要打要罵待會兒,在我朋友前留點麵子。”喬益瞪大眼睛,從來沒看到過撒嬌的成信憑,更令他驚訝的是那個光頭男人已經走到跟前,遠看滿是流氣,近看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黝黑的臉上露出痞痞的笑容,向他們吹了聲口哨,衝著成信憑道:“你這小子,不介紹下嗎?”成信憑直起腰板,笑臉迎人,“今天也要開工啊?”光頭男人道:“哪有,我來捧PLEASE的場。”PLEASE的老板終於按捺不住走出大門,“喂,你們幹什麼,到門口了一直不進來,拆我招牌啊?”在一陣笑聲中,四人一起走進PLEASE,隻不過還沒理清思路的言溪是被拖著進去的。原來光頭男人本就是成信憑的朋友,成信憑向人家推薦了PLEASE作為廣告的拍攝地,那天開著公司的麵包車,車上全是廣告的器械用具和工作人員。見成信憑不在PLEASE門口反而出現在十字路口,正要停下來問他,沒想到成信憑見他就跑,搞得他一頭霧水,自要拚命追趕這個搭橋人。也就是說那天搞得像仇人追殺的那一幕全是他成信憑自己在那自導自演?言溪這下是鬧明白了,對成信憑不打也不罵,隻是在桌底擰著他的手臂。舊氣剛消,新罪又來。成信憑心裏卻全然不緊張,若不是他的太在乎,豈會百般動用心機?聚會散後,成信憑一路走著送言溪回家,到了十字路口卻不送她過馬路,而是拉著言溪走他以前回家走的方向,直接把她帶回十七號的老家。言溪見成信憑直接拿出鑰匙,“你這是做什麼呢?他們算是我們的媒人呢,這樣拜訪不太禮貌吧?”“我也想當麵謝謝他們,可惜遲了一步,我拿到信的時候,人家夫婦倆已經購置了自己的房子,搬家了。”成信憑打開房門,言溪吃了一驚,屋內的裝潢簇新,家具已經更替,但完全是按照她記憶裏的布局擺放。這裏是沙發茶幾,旁邊是電話機,那裏是飯桌,再過去是電視。哦,隻是少了一座神龕。成信憑握著言溪的手一起轉開臥室的門把。白色的窗簾輕輕飄蕩,仿佛是從渺茫空曠的星宇中渡到這人間的一方天堂來。書桌上台燈已經擰開,柔和的燈光靜靜傾瀉;書櫥變得更高更大,不再有成排的教科書,成套的衛斯理係列小說倒是被擺在最搶眼的位置。言溪不禁抽下一本翻看,那時自己就還有兩本沒有看完,現在就更不用說了。但是比這些更搶眼的是書桌正中擺放的帶鎖的檀香木盒,鎖已經開啟,一把鑰匙插在上麵,另一把同樣串聯的鑰匙靠細線相連,垂蕩在下,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樣。言溪轉身望去,成信憑竟已沒了影子。她回過頭來,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心中湧動。她伸手將鎖抽掉,打開盒蓋,一下子就潤了眼眶,淚水深重落下,仿佛不能承載眼前的驚喜。她連忙抹去眼前的糨糊,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件地拿出,最上麵的是她借給他的檸檬橡皮,壓著一張臉龐無比青澀的一寸證件照,背麵凹凹凸凸,還黏留著幹幹的漿糊。她這下也終於明白是誰能從大隊辦公室摳走她入團誌願書上的照片。然後是那張賀卡,外頭套著綠信封,外頭的外頭套著塑料紙。一樣不少。言溪彎眉莞爾。打開賀卡,水彩筆勾勒出的葡萄藤蔓,置於四角,中間寫了一段英文,一個字母是一個字母,挨個整齊地排著隊。言溪的笑意加深,在心中默念著——Sometimes in life, you find a special friend,Someone who changes your life just by being part of it,Someone who makes you laugh until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