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3 / 3)

“皇阿瑪恕罪,兒臣在外麵說的太大聲,擾到皇阿瑪了。”康熙道:“朕聽著就像你的聲音,怎麼都不進來,難道朕真是老頭子招人厭了?”我明白他這句話說得半開玩笑,可還是禁不住發慌,接著他又問:“剛才德妃找了你半天,躲到哪去了?”頓時頭腦空白,一時想不起該用什麼話搪塞他。

“你上來,到朕身邊來。”長舒一口氣,看來康熙並不是真的想知道我剛才去哪了,趕忙手腳並用爬起來,垂首走過去。

書桌上擺了一摞奏章,筆尖上朱砂墨還未幹,無意間瞥見一份攤開的奏章上熟悉的字體,不想讓康熙看見,立刻轉移了目光。跪在龍椅旁邊,我始終沒有正視他的臉。

“老十四走了有一年了,你可想他?”

“想自然是想的,可兒臣明白十四此戰關係到大清邊疆安危,隻盼著他能得勝歸來。”

“可有親手做信物送給他?”康熙這一問把我問懵了,就算事無巨細也不能隱私到這種地步,無奈我隻好點了點頭,康熙笑道:“朕年輕時親征噶爾丹,赫舍裏皇後也是親手為朕縫了一個荷包,裏麵裝著她的頭發,她當時也是如你這般,盼著朕早日凱旋。”他說道最後話語中透著對故人的懷念,我聽得愣了,竟仰頭望著他,康熙也看著我,嘴角帶了一絲笑,兩人的笑容中有心照不宣的感覺。

他對我道:“承玉,你站過來,朕要你看看這些。”我知道他說的是兵部的奏章,心裏麵覺得欠妥,可皇上都發話了,我也不必顧忌太多,依言上前。

康熙將奏章一頁一頁的翻開給我看,十四的字工整而不失鋒韻,連同墨跡的顏色,熟悉感撲麵而來,用手輕輕觸摸這些字,想象他坐在大帳中書寫,身上甲胄未卸,長刀還跨在腰間,後麵還有康熙批注的內容,其中有一段寫道:“朕已生白發數十根,今隻告與爾,切勿轉與他人。”這些對我來說無異於珍寶,十四在前方征戰很難有家書寄回府,即使隻能看見他的字也是寬慰了,我細細看著每一頁,不覺淚珠滑落在紙張上,慌忙用手擦去,可淚水已經把墨跡化開了一塊。

“皇阿瑪,兒臣隻是牽掛十四的安危,心裏著急。”我不知該解釋什麼,胡亂說著,康熙接過我手中弄髒的折子,道:“朕明白,朕明白你的心思。”他像慈父般拉過我的手,康熙的手幹燥而溫暖,安定人心,他道:“十四是朕的兒子,朕相信他一定不會有事,你也要放寬心。”

“不過今日宴會上的事你也看見了,”他說起這件事放開了我的手,臉色也變得陰沉,“那些個老臣以為朕不知道他們存的什麼心思,他們是怕胤禎出的風頭太大。”我靜靜聽著不置一詞,心裏暗自推測,康熙到底有沒有想到是四哥……

“承玉?”

我拉回思緒,回道:“皇阿瑪。”

“若是朕真的傳位給十四阿哥呢?”康熙的表情很平靜,古井無波下不知藏著什麼用意,我跪下,小聲道:“兒臣惶恐,從來沒想過這些。”良久,殿堂裏安靜到讓人心慌,最後康熙道:“下去吧,朕要看折子了。”他的語氣中有隱隱的失望,我忍不住辯解道:“皇阿瑪,兒臣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您問的那些兒臣從來沒想過。”說完以後自覺失言,有什麼好解釋的,怎麼聽怎麼像是越描越黑,在加上康熙已經懶得再說話,我隻好在尷尬的沉默中離開。

自那次以後我沒有和康熙再單獨說過話,十四在西北得勝的消息不斷傳回京城,宮廷上下被他的威名席卷,市井巷尾談論的都是大將軍王。終於在時間流轉了三年後,康熙六十年初,盼來了十四歸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