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胄一走,五人勒昏華嶽,丟進棺材,蓋上棺蓋釘死後運到城外亂葬崗,草草掘了一個坑埋好便回去交差。
五人離開不久,一道人影飛奔而來,撲在墳上用力掘土,費了許多周折撬開棺蓋,見到裏麵的人後大喜過望,急忙把他抱在懷裏,試探呼吸。
他還活著……太好了。
辛夷喜極而泣,緊緊把臉貼在他的鼻尖,感受細若遊絲的氣息,仿佛抓住汪洋大海裏飄過的一根稻草。
“子西,我一定會救你的,你堅持住啊……”
她一邊低低跟他說話,一邊用力將他拖出棺材,用棺蓋和裙子的布料做了簡單的拖車,勉強拉著華嶽來到半山坡上的一處茅屋,正在做飯的婦人見狀急忙趕來,看一眼說:“哎呀呀,這是怎麼回事?你大叔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辛夷哀求:“大娘,您和大叔好心救了我一命,再救救我哥哥吧!他被仇人折磨得就快死了!”
大娘見人命關天,急忙和辛夷一起將華嶽弄進屋子,燒水燙布,還在忙活,一個樵夫模樣的男子扛著柴刀回來,嚷嚷:“太過癮啦!終於處決了叛國賊,我嶽老七活了半輩子,從來沒看砍頭看得這麼過癮!哎呀,老婆子,這是怎麼了?”
嶽大娘沒空理他,邊忙邊簡單解釋一番,嶽老七丟下柴刀,抓抓頭,拉過辛夷滿臉歉意地說:“姑娘,我不是不願意幫你,你也知道,我可以一分錢都不收你的,但是大夫未必願意白白出診呀……”
辛夷忙說:“我昨天那套衣裳,還有首飾,大叔都可以拿去,隻是……隻是首飾中有一支白玉芙蓉簪,是我很重要的信物,請大叔留給我。”
嶽老七點點頭,“哦,好的,我去城裏換些錢,給你哥哥請個大夫。”
嶽老七抱著一隻包袱出來時,辛夷又趕過來,略帶歉意地說:“大叔,我想起來,這些首飾中,還有兩隻鐲子,一隻白玉的,一隻碧綠的,可不可以……也留給我呢?”
“當然啦,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嶽老七幹脆翻出那支翹頭金柳釵,把包袱都給她,說:“其實隻要這支釵應該就可以換夠診金了,要不然就當這支釵吧!”
辛夷輕輕推還他,低聲說:“不用了,我隻留這三件就足夠,多下來的你們二老收著吧,我還不知道要打擾多久呢。”
端著一盆熱水回到屋裏,她解開他的腰帶,一點點脫去和皮肉粘黏在一起的衣衫,用熱水一遍遍的擦拭。他的全身都是傷痕,擦出一盆又一盆發黑的血水,嶽老七很快領著一名大夫回來,查看了傷勢後,大夫搖搖頭,“雖然撿回一條命,但是筋脈廢了,以後恐怕拿筷子都成問題。”說完開了個藥方,自言自語了一句,“哎,還不如死了利索呢。”
嶽老七瞠目道:“這驢人怎麼說這種話!這個大夫不好,姑娘,我再去找別的。”
辛夷輕輕點點頭,可是心裏隱約明白,這個大夫說的每句都是實話。
全家被殺,筋脈盡廢,他從小就是少年得意、心高氣傲的人,而今怎麼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辛夷換了一盆幹淨的水,把外敷的藥草搗碎,敷在剜去了爛肉的傷口上,用布壓住,包紮起來。剛才剜肉的時候,他明明醒了過來,卻一聲不吭,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好像挖的不是自己的肉,現在敷藥更是全然沒有反應。辛夷包紮完畢,扶他躺下,再喂他喝藥,勺子碰到嘴唇,黑色的藥汁便沿著緊閉的唇縫流到嘴角,滑落下去濕了枕頭。
辛夷又喂幾勺,還是原樣,嶽大娘沒轍地望向她,辛夷放下藥碗,用袖子擦去他臉頰上的藥漬,俯身貼在他耳畔說:“你也想好起來,去給他們報仇,對嗎?”
直起身,她看到他眼簾輕輕一動,緊抿的唇也微微開啟了一條縫。她止住內心的喜悅,急忙端起碗,小心舀了一勺吹溫,送到他嘴邊,看著藥汁緩緩滲入,一滴沒灑,忍不住微笑起來。
喂完藥退出房外,嶽大娘已經從井邊打上水來洗菜,辛夷急忙過去,“大娘,我來幫你。”
嶽大娘拎著水往回走,抬手攔住她,“不用不用,我一看你就不像是做這種粗活的人!”她把水倒進桶裏,忽然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才不是兄妹呢。”
辛夷蹲在桶邊擇菜,聞言一愣,訥訥說:“那大娘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