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歲月（飛帆）
楔子
“小猴子，小猴子！”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揮動著胖乎乎的小手，邁著不太穩當的步子，興高采烈地叫著。
“我氣！”一個瘦瘦黑黑的小男孩口齒不清地反擊著，他的個頭足足比女孩矮了小半頭。
“小猴子！小猴子！”一歲半的女孩子叫得不亦樂乎，在她懂得說的幾個詞中，她最喜歡這個了。
和女孩同樣大的黑瘦小子氣鼓鼓地揚起了手——
一隻小胖手匪夷所思地從旁伸來，另一個結實的小男孩擋住了黑瘦小子的視線，黑瘦小子的鼻子狠狠地撞在結實小子的胸脯上，“不許打架！”難得地，這個不到兩歲的壯男孩居然很利索地說出一句威嚴的話。
黑瘦小子揉揉疼痛的鼻尖，眼圈兒紅了。
正在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剛上小學、有著淺褐色長卷發的女孩子走了過來，“梅斯，你又欺負弟弟了。”她彈了彈漂亮女孩的額頭。
黑發小天使般的梅斯望著大女孩純純地笑了，“蘇菲亞姐姐，抱抱！”她的小手伸得老高，一點都沒有把蘇菲亞的批評放在心上。
蘇菲亞也笑了，她彎下腰，吃力地抱起了沉甸甸的梅斯，“我們玩開飛機好不好？”她讓梅斯癱在她懷裏，賣力地抱著她在花園裏跑個不停。
“赫爾，好好玩！”梅斯笑得幾乎成了一條縫的眼睛不忘向她的孿生哥哥——壯實的小男孩赫爾望上幾眼。
赫爾老成的小臉綻開了花，“蘇菲亞姐姐，我也要！”他伸出了手。
蘇菲亞喘著氣，“慢……慢來，一個……一個來……”
好不容易放下了兩個胖乎乎的小孩，蘇菲亞看著旁邊噘著嘴的黑瘦小子愛西，展顏一笑，“愛西，你不想玩開飛機嗎？”
“不想！”一歲多的小孩回答得很幹脆。
“為什麼？”蘇菲亞睜大了眼睛。
“不想！”小小的孩子居然懂得害羞。
“小猴子，好好玩的。”沒心沒肺的梅斯走過去，拉拉愛西的衣襟。
“不玩！”愛西快速而不太穩當地向屋裏走去。
“別走嘛……”梅斯拉住他。忽然梅斯尖叫了起來，“小猴子，尿褲子！”她忙不迭地縮回了自己潮潮的手，指著愛西的褲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蘇菲亞姐姐，他尿在我的手上了，嗚……”女孩哭得好不淒涼。
隻是比這三胞胎大5歲的蘇菲亞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可憐兮兮的梅斯。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愛西一眼，眼神中的責備表露無遺。
“哇！”愛西驀地跟著哭了起來。蘇菲亞傻眼了，這可怎麼辦？
一個和蘇菲亞長得很像的男孩走進了花園，“梅斯，哭什麼？”
“大衛哥哥！”梅斯像看見救星似的撲了過去，哭哭啼啼地用有限的語言向蘇菲亞的孿生哥哥大衛·薩雷諾抗議一歲多還尿褲子的愛西。
蘇菲亞望著沉著臉、跟著哭的愛西，一股憐愛之情湧上了心頭。愛西和赫爾、梅斯雖然是三胞胎，但是他是最小的孩子，又是異卵，無論長相、身材和赫爾、梅斯都有較大的不同。正因為此，梅斯常常開他的玩笑，欺負他。
“愛西，進來好嗎，姐姐幫你換尿布。”
愛西哭得更厲害了。
“愛西，這沒什麼要緊的，你別理梅斯。”蘇菲亞親昵地把愛西抱了起來，一點也不在乎他濕漉漉的小屁股擱在了她的手上。
換完了尿布，愛西還是陰沉著臉，不停地抽著鼻子。蘇菲亞沒轍了，這個小孩子的自尊心怎麼這麼強？不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尿個褲子嗎？
耐著性子，蘇菲亞蹲了下來，“愛西，姐姐請你到街口的冰激淩店吃冰激淩好嗎？”
男孩的眼睛放光了。
蘇菲亞得意了，這小孩就愛吃冰激淩。
終於，愛西一手拉著蘇菲亞，一手抓著有三個球的冰激淩，愜意地笑了。
蘇菲亞很得意地舔了舔自己手裏的冰激淩。
“喂，冰激淩好吃嗎？”一個霸道的聲音響了起來，“把兜裏的零花錢都拿出來！”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孩子團團圍住了他們。
七歲的蘇菲亞望著身高比自己高了許多的男孩們，心裏直打鼓。她想叫自己的哥哥大衛，可是，現在他們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就算她叫破喉嚨，大衛聽見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小。
“臭丫頭！”一個頭目模樣的男孩子看見蘇菲亞呆呆的，於是走上前去，作勢要扯她的衣領。
“不許碰她！”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頭目心裏一驚，四下望望，沒有人啊？“不許碰她！”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小頭目聽清楚了，他低下頭，詫異地看見一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大咧咧地伸出雙臂，擋在了蘇菲亞的身前。
“你……”小頭目沒詞了。愛西看見他遲疑的樣子，奮不顧身地把手裏三個球的冰激淩小頭目擲去。三個冰激淩球在大男孩臉上開了花，香草、巧克力、桑葚三種口味的冰激淩變成了液體，順著男孩的臉流了下來。
“臭黑猴子，看我……”小頭目氣急敗壞地揚起了手——
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蘇菲亞挺身而出，以遺傳自父親——傳奇守門員彼得·薩雷諾的好身手，一把抓住了大男孩舉起的手臂，“你敢碰他一下，我……我就告你虐待兒童！”蘇菲亞胡亂說了一句。
“虐待兒童？”大男孩皺起了眉頭。我自己也是兒童啊？真的可以告嗎？如果是真的，那我……
大男孩膽怯了，他刻意裝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小孩子，不和你們一般計較！”說完，他帶著手下揚長而去了。
蘇菲亞望著那群孩子遠去的背影，過了好久，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蹲了下來——她嚇壞了。
愛西眉開眼笑地學著蘇菲亞的樣子，笨拙地蹲在她身旁，奶聲奶氣地說：“蘇菲亞姐姐，有我在，你不用怕！”
蘇菲亞睜大了眼睛，望著又瘦又小的愛西。見鬼了，這小不點兒看上去還真的蠻可靠的！老天，他可比她小5歲多啊！
“老頭，我贏了冠軍。”愛西大大咧咧地把一塊獎牌投籃似的扔進了西撒的懷裏。
西撒·貝蒂尼的眼睛從報紙上抬了起來，他慢條斯理地把有些粗糙的獎牌從懷裏拾起來，隨手扔在了一邊，“叫我‘爸爸’，下次如果你再叫我‘老頭’的話，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說完，他又準備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裏的報紙上。
“老頭，如果你不打算看的話，請你好好地把獎牌還給我！不然我會繼續叫你‘老頭’，把你眼角的皺紋叫出來。”西撒氣惱地瞪著愛西。愛西心裏一點也不發怵，他揚著下巴，直視著父親的臉。他馬上就快15歲了，臉上長著一些青春痘，粗硬的黑發倔強地在頭頂翹著，膚色很深，瘦巴巴的，身高還沒有一六零。無論誰第一次聽說愛西是赫爾、梅斯的孿生弟弟都無法相信。赫爾和梅斯長得很像，是中國和意大利血統的完美結合，見過他們的人沒有一個不嘖嘖稱讚的。可是，愛西嘛……除了有時候母親艾倫出於公平起見，很矜持地誇他長得酷之外，愛西基本上和帥男孩這個詞扯不上邊。有時候就連西撒自己也難以置信，愛西居然和赫爾他們是三胞胎。即使是異卵，也差得太遠了。如果不是在愛西臉上隱隱透出酷似西撒的俊朗輪廓，西撒真的要懷疑，愛西是不是在醫院裏抱錯了。
西撒歎了一口氣，拿起那塊獎牌，匆匆掃了一眼，“比賽在哪兒進行的？”
“烏爾比諾附近。”愛西的聲音和天下所有變聲期的男孩子一樣，聽起來嗡聲嗡氣的。
“烏爾比諾附近有足球比賽嗎？”西撒疑惑地多看了獎牌一眼，“慢著，迷你摩托車比賽？！”他的音量陡然提高了5倍。
“是啊，你自己不好好看，怎麼，年紀大了、有老花眼了？”愛西竟然刻薄地說起了風涼話。
西撒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臭小子，忤逆子，你到底胡說些什麼？”他猛地在餐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剛剛擺好的餐具丁零當啷地響了起來，“說！你、你、你什麼時、時候跑去開迷你摩托車的？”他氣得結巴了。
“我開了好些時候了，是你不在意而已。”愛西淡淡地說道。
“你……我讓你離開家去上足球名校，是讓你偷跑出去玩什麼迷你摩托車的嗎？”西撒的聲音聽起來像雷公。
“喂，西撒，一大早的，吵什麼啊？”在廚房裏忙碌的艾倫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看看……看看你的寶貝兒子！”西撒氣呼呼地把獎牌扔給艾倫。
“喲，兒子得了冠軍，你還這麼生氣，是不是更年期啊……”艾倫莫名其妙地看著獎牌。
天哪，居然在兒子麵前說自己的丈夫更年期？西撒感到他的血壓在迅速飆升中，“看仔細點！”他指著獎牌恨恨地說著。唉，他開始覺得自己有氣無力了。
“哈？迷你摩托車賽？！”艾倫的聲音很戲劇化地提高了八度，“愛西，你還沒到可以擁有駕駛執照的年齡吧？”艾倫擔心地看著愛西，嘴唇哆嗦了起來，“那……那你平時是在哪兒練習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