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見這女人半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緘默許久的畢聿不得不開金口挽留下那個神經缺弦,卻叫做七弦的女人。
覃七弦頓了頓,繼續走。
“站住,覃七弦!”畢聿微慍地提高聲音。
聽到自己的名字,覃七弦搓了搓兩隻貝耳,自言自語:“奇怪,怎麼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呢?”晃晃醒目的竹竿大旗,“一定是最近連夜趕背資料沒休息好,才會產生幻聽。”同時拍拍麵頰,“要好好休息,不然會老得很快啊。”
“你再做戲試試看!”陰寒的口吻冷風習習!同一時刻,高大的陰影籠罩了覃七弦的整個視野,擋住了她所有外出的路。
“喂,大路朝天兩邊走,你不能閃閃?”覃七弦不耐煩地用竹竿敲了一下他的肩。
畢聿對她的無禮反感地皺了皺眉,難怪剛才人家罵她,這女的實在缺乏涵養。
如果不是Z大的住宿環境和女生的過度熱情實在令畢聿不敢恭維,他決不會跑到附近來租房住。看來是找錯了,校方作為中介介紹房東,不知從中謀取多少利潤,至於服務質量,全不列入他們的考慮範圍。
打算另外尋找住所的畢聿剛邁出一步,就被一陣尖銳不耐的催促喚住——
“喂!你去哪裏?”覃七弦撇撇嘴,不悅道,“莫名其妙擋住人家又莫名其妙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嘛!我趕著開工,你快點說,我馬上得閃人!”
畢聿沒見過她這樣“無禮狡三分”的人,冷冷道:“房間。”
房間?
覃七弦打量打量他瘦削高大的身軀,不無諷刺地偏過頭,不去看他,“你的房間為什麼找我要?”笑話,到時候人人都來質問她,又要說不清了。
莫非,這女人的腦袋是豆腐渣做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的忍耐快到極限了,再談不妥的話很可能上演一些大家都不願看到的慘劇。
覃七弦腳尖點著地麵,打擊著清脆的拍子,“華夏民族是禮儀之邦,對那些不懂尊重別人、舉止粗俗的家夥,沒必要客氣。”想了半天,她總算是記起了他——房屋中介公司通過校方已給作為樓棟戶主的她提交資料,上麵附有畢聿的照片,但是,那不代表她就要像公關小姐似的必須微笑以對任何房客。
“我可以不計較。”畢聿淡淡地說,宛如施舍。
他……他以為她在說誰?竟然弄得好像是她道歉,有沒有搞錯?
“令人不齒的家夥。”她氣得牙齒打顫,纖纖玉指一點他俊挺的鼻子。
“彼此彼此。”他還以顏色,伸出厚實的手掌,“給我,你走。”他也不願繼續和一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再糾纏下去。
“房東是我,我有權利選擇住戶。”覃七弦擺出優勝者的姿態,她就不信眼前傲慢自大的男生能拗過在公司號稱“混世妖女”的她!
本來不打算和她一般見識,但對方擺明了在挑釁,而他也充分地表現了自己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好寶寶,索性壞人痞子做到底,一伸手輕而易舉地奪過她的旗杆,高高橫搭在肩頭上——
兩手空空的覃七弦尖叫一聲,憤怒地道:“什麼意思?”
“你看著辦吧!”畢聿做出欲掰竿子的動作。其實,他不是沒有對自身的幼稚行徑感到厭惡,為了幾句話而較真實在不是他的作風,何況對象是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不過,覃七弦不列入常人的範圍,咋咋呼呼,甚至還有點……歇斯底裏的異樣。
“快給我!”不行,再不快點公司就要關門了,到時大門一關,她又要翻牆進去,上次被守門的狼犬發現,差點被當作小賊咬傷,不堪回首的經曆啊。
“。”他很少下決定,一旦下了決定就不會更改。
“你是土匪啊!”她咬著紅唇,不甘就此妥協。
畢聿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緩緩說:“。”
僵持了十幾秒,覃七弦深呼吸,再呼吸,手在隨身掛著的卡通布袋裏摸索好半天,取出了好幾串,哆嗦著狠狠拽下其中一串拋給他,“還給我導遊旗!”
導遊旗?
導遊的旗子不都是巴掌大的輕便小旗,她這個怎麼和國家儀仗隊的不相上下?何況,竿子足足兩米長,對一個身高一米六多的女人來說,舉起來不倫不類,難看極了。
覃七弦見他紋絲不動,於是鼓足勇氣忽視對方的懾人身高,上前狠踹他的膝蓋一腳,趁他反射性地移步,她順勢猛扯旗杆,到手後大笑著逃之夭夭。
盯著那背著竿子又蹦又跳遠去的人,畢聿的額前多了一滴汗。
“瘋子。”
畢聿拎著箱子,背著行李,用打開門,當看到屋內的刹那,一股落荒而走的念頭頓時萌生於腦海中!
房間好比當年被鬼子掃蕩三光的落魄村子,舉目所及:鍋碗瓢盆零散地攤在廚房的水池內,有的還放著半塊幹巴巴的泡麵;KFC的食品袋比比皆是,碎屑夾在沙發的縫隙間;礦泉水的瓶子是敞開的,隻剩下一口的毫升量,顯然被忽略已久;再看茶幾,上下兩層布滿一張張密密麻麻的紙張,雜誌、CD光盤、一大遝煙盒雜亂無章地堆疊擺放。
這個是外租的公寓?
他踢開腳邊的一摞餅幹盒,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那個行李箱,四處看看,發現臥室的悲慘程度猶勝於小客廳,諸多女士衣物、用品陳列在層層半開半掩的抽屜內,其間有一股濃鬱的香水味隨之而來,他掉頭就走,隨手關上臥室門,環視了房間一周,雙眉再度凝結了一團晦澀的陰雲。
覃七弦在耍他吧!
如此邋遢的公寓能住人嗎?還是,她想刻意刁難他?
畢聿環胸望著越看越狼藉的垃圾堆,琥珀眼色轉深。他輕輕挽起了袖子,踩著凳子在吊頂夾層的地方拉下來三個壓扁的紙板——一看,原來是買電器那會兒留下的包裝箱。拆拆拚拚,他三兩下就複原了箱子的原樣,也不管茶幾上的是什麼,抽出幾張夾在其中的紙捏住一疊疊報紙、雜誌以及光盤塞進箱子;沙發上的碎屑被雞毛撣橫掃幹淨,幾個躺在池中的碗筷同樣被丟棄在另一個稍小的箱子內;接著是臥室,無論櫃子還是抽屜,衣物用品全部整理在最大的箱裏。勉強收拾完,進行全麵清潔,牆壁地板統統擦拭幹淨,最後換了床單枕巾,點上一盞熏香,總算遮蓋住濃豔的香水與嗆鼻的煙草味……
拍拍手,巡視完畢自己的傑作,畢聿滿意地微微揚了揚嘴角。
再看壁上的掛表,已是晚上十點多了。瞅一眼三個箱子,總覺得擋路似的別扭!料想該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東西吧!現在太晚,隻好等明日讓那古怪的女房東找人拿走。於是,三個大箱子被他丟在門外的過道上。
總算大功告成!
畢聿坐在沙發上看了小會兒電視,由於都是泡沫劇,沒什麼特別的好節目,幹脆關上了吊頂的大燈,起身進浴室洗澡。
屋子除了浴室不時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一切寂靜如常。
但是——
窗戶的拉門順著槽的正反方向動了動,不多久,探出一個腦袋,正是下午扛著竿子跑去公司的覃七弦。由於光線太暗,看不大清屋內的動靜,隻能順著窗網的開口,伸出一根彎曲有度的鐵絲往下探,察覺手腕一沉,她知道東西上鉤,不禁眉開眼笑地提上來,那是把銀光閃閃的串,“嘿,幸好我聰明,知道在屋裏備份,不然房東進不去自己的家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下午到公司拿下周行程的安排表,老總突然宣布開緊急會,所以他們這群苦命的人餓著肚子拖到九點多下班,加上部門經理徐姐請客,大家在KTV鬧了大半宿才散夥。走在路上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家門,料想又是出門前光顧著她的大旗杆,一下子弄昏了頭才把自家的忘記了。正想著去同事家裏混一夜,白天找社區附近的修鎖師父來看看,可是路過別人的窗口時,她想起家裏的鞋架上還有一串備用。
其實,回家偷偷摸摸,換作旁人一定汗顏得要命。但是,覃七弦早就習以為常,輕“哦”一下震亮了聲控燈,再低頭一看,鐵門左右擺著三個奇怪的箱子。她踢了踢,沉甸甸蠻重的東西,氣憤地說:“物業管理的環保工越來越過分,那些角落的灰塵看不到就罷了,怎麼龐然大物也視而不見?”掏出手機,快速撥了一串電話朝著對方大呼小叫了一通,痛快地掛斷後,拿起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