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阿鳴過來請他們去餐廳。私立醫院為了照顧好唐頌，將這一層都空出來，因為他絕對不肯在睡覺的房間裏吃飯，又特意在他病房旁邊單獨空出一間來作為餐廳。
原本沒想到莫桑會回來，唐頌一直訂的是中餐，今天也不例外。他們拿了唐頌專門使用的餐具，裏裏外外消毒後才獲得批準進入布菜。莫桑知道這人看著低調，實際上對吃穿都很講究，但也沒想到他在醫院也這麼麻煩，一頓飯之前五六個人進進出出，半個小時才布置好。
她換了買回來的連衣裙，靠在門邊等得快睡著了，終於被獲準進去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阿鳴提前吩咐過，總之這些人並沒太好奇莫桑的存在，隻有幾個護士經過的時候有些疑惑，低聲議論。
莫桑看到餐廳裏隻剩他們兩個人，咬著筷子說，“喂，會不會明天葉城的小報上都是你的花邊新聞，什麼四少醫院迷情……病中偷食……”
還沒說完，她就把筷子推到一邊，她實在不會用。
唐頌手把手教她，莫桑用不慣就沒什麼耐心，吃得很艱難，最後幹脆拿了勺子隻喝湯。唐頌看她沒辦法，讓她用勺子吃，可是莫桑吃慣西餐的人，不懂什麼規矩，菜和飯攪合在一起，灑了一桌子。
唐頌看著滿桌狼藉，最開始還能保持風度，最後他終於受不了了，招手示意莫桑坐過去，然後準備喂她吃。
莫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拚命搖頭示意他不用這麼麻煩，她用勺子用得很不錯。唐頌看著那道精致的上湯秋葵，忍無可忍，實話說：“這個菜不是用勺子拌飯的。”
她被迫坐在那裏等他夾好菜送過來，忽然有點想笑：“你是不是喂糖糖喂習慣了？”
他點頭，拿了紙巾替她擦嘴角，很無奈地說：“糖糖和你一樣，真是……”他突然頓住，看了看她沒說下去，忽然換了個話題：“他以前也會這麼對你嗎？”
莫桑沒聽懂，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如鯁在喉。她按住他的手問：“K？”
“嗯。”
她突然有點吃不下，推開他自己盛了湯，過了一會兒說：“我很自私，我愛過他十年，但是後來發現那是個騙局。”
莫桑慢慢地捧著那碗湯，感受到來自瓷器之後的溫度，“唐頌，你不能理解那種生活，每天腦子裏背負了很大的壓力，有的時候為了目標我必須不擇手段……那條路太冷，如果沒有人取暖，我會死。所以K曾經是我的全部，我畢竟和他有過一個孩子，如果你介意的話……”
唐頌慢慢吃飯，慢慢聽她說，整個過程保持一點不亂的動作，然後又這樣慢慢地打斷她：“不是我介意，一直都是你在介意。”
莫桑啞口無言，慌亂之間將筷子碰到地上。
“愛一個人沒有錯，誰都有過去。”他彎腰幫她撿起來，又要了一雙新的過來。他擦幹淨手指抬眼看她：“我一直想讓你明白，你不能把它當罪過。”唐頌看見她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硬把筷子塞到她手裏，“聽著，那些過去都不重要。”
兩根木筷子，他壓在她的手裏，明明很輕卻又突然多了些什麼，像一種強大的暗示。莫桑死死握緊，聽見唐頌再次重複，他問她：“懂了嗎？”
“嗯。”
“為了我，別介意，好嗎？”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好。”
“那麼第一步，為了我，先學會用筷子。”他突然又變回那一副溫柔又懇切的表情，仿佛真的隻是在說這麼簡單的事。
莫桑自暴自棄不再去權衡，她想，就這樣吧，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讓她沒有力氣再去計劃明天。
就這麼被他牽著走，被他綁在手心裏，因為他一句話就能定下心。她總是被他逼到弱勢，因而很不情願，她說：“我很想殺了你。”
“因為我是你的弱點嗎？”唐頌故意說得很輕佻，一針見血。
莫桑咬牙切齒，被人看穿是一件很挫敗的事，尤其對她，一個職業間諜，十多年摸爬滾打，如今卻沒有還手之力。
可惜野貓是不會輕易認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