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小氣禦醫(七海)

陽春三月,煙雨江南,青山隱隱水迢迢。

春風拂動,碧水江上,一葉畫舫翩然,從上麵傳來的絲竹之聲,在這如畫的風景之中越發引人入勝。

山好,水青,人美,卻有人鐵青著臉。

江南名妓施施撫弄著七弦琴,美妙的歌聲如怨似泣,不知道勾過多少人的魂魄,卻獨獨對麵前的男人無效。白如月板著一張俊顏,對那江南特有的美妙歌聲非但沒有半分的讚賞,反而是越聽臉色越陰沉。

“我說,如月啊,人家花魁向你拋媚眼拋得眼睛都抽筋了,拜托你給人家一個笑臉看啦!”一邊端坐著的損友紀青嵐臉上帶著討好的微笑,一隻手輕輕拉了那不解風情的男人一把,提醒他美人馬上就要發標了。

白如月扯動嘴角,給了人家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然後又再度恢複成原先的死人棺材臉。這、這算什麼啊?!敷衍了事嗎?!

施施控製住自己把七弦琴砸到對方頭上的衝動,扯出一抹媚笑,嗲聲嗲氣地詢問臉色鐵青到底的男人,“白公子,奴家的琴聲不好嗎?”

“好。”秦淮河畔也就隻有施施的琴聲可以入耳了。

“那奴家的歌聲不妙嗎?”

“妙。”柔媚入骨,動人心魄。

“那奴家的人不美嗎?”

“美。”眉似遠山,眼似橫波,美若天仙。

“那公子為什麼不高興呢?究竟對奴家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收費太高。”

白如月臉色嚴肅,一本正經地回答,卻讓麵前的花魁和身邊的好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說笑吧?!無法置信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居中的男人,卻看到他扳起手指,開始計算。

“一碟望月樓的三色棗泥酥餅,一塊是紋銀二兩二錢,一共七塊,加起來就是十五兩四錢,夠一戶小戶人家一年的開銷。再加上三盤十色桂花糕、金絲酥、千層糕,鮮果十數盤,至少有紋銀一百兩。上姑娘您的畫舫,見麵費三百兩,聽歌一曲五百兩,談話一個時辰一千兩,簡直就是天價啊。強盜也沒有你這麼凶狠的,不滿是很正常的吧?”

一番話讓紀青嵐哭笑不得,連聲歎氣,而一邊的花魁施施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青,又轉黑,最後氣得七竅生煙,連話也說不出來。美人還沒有發火,白如月又有驚人之舉。他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拉起一邊還在苦笑的紀青嵐,一邊向外麵走一邊嘮叨:“不算不知道,這一算還真是嚇一跳!青嵐,我們走!我可沒有那麼多錢砸在尋花問柳之上。”

“如月!住手!花錢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還要和施施好好說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你想說話我和你說。”

“啊!不要!你又不是女人!不要啊……”

不顧紀青嵐的死命掙紮,白如月拉著他的手跳上另外一邊的畫舫,迅速遠離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銷金窩。畫舫迅速駛離秦淮河上最有名的花舫,活像後麵有什麼厲鬼追上來一般。

秦淮河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對那第一個逃離花魁花舫的男人詫異不已。直到良久良久,女人的尖叫從身後的花舫上傳過來,更是讓人們的驚訝上升了一層。

“白如月,你這個天下第一的鐵公雞!”

白如月,字悠然,宮中首席禦醫,一雙妙手不知道解決了多少疑難雜症,枯木遇到他也會逢春。這樣一個醫學曆史上的曠世奇材,豈有不出名的道理?!

但他最出名的不是他的醫術,而是他的“小氣”。

照理說,像他這樣身懷絕技的人,應該衣食無憂,可是他總是一年到頭白麻長衫一件,寒酸布鞋一雙,倒也襯托得他原本就不俗的外貌更加超然。家裏也是,除了必要的日常生活用品,什麼奢侈的擺設都沒有。

說他窮?他一點也不窮。

身為宮中首席禦醫,一年之中吃掉朝廷的俸祿就多得驚人,更不用說那個溫柔和藹的皇帝,三天兩頭就丟給他一些奇珍異寶,充分滿足了他愛財的心理。這不是?前不久還將地方官員進貢來的珍寶“九轉銀龍杯”賞賜給了他,可見對他真的是寵愛有加了。

更不用說,那些天下聞名的富商巨賈、江湖大俠,進貢的寶物更是一堆又一堆的,活埋了他都不成問題。

但是這小子,將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東搬西藏,誰也不知道那寶藏在哪裏。也因此,白如月一躍成為江湖劫匪最想謀財害命排行榜之榜首,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也幸好他本身武功高強,雖說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但是江湖上能奈何他的沒幾個。所以我們的白大少爺,至今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品香茗,吃點心。

三日後,京城尚書府邸中。

二更的鼓聲剛過,白大神醫顯然沒有入睡的念頭,此刻正在這皎潔明月之下,大大方方地坐在紀家的院子裏,喝著剛剛搜刮來的極品碧螺春。

“我說,”一邊的紀青嵐鐵青著臉,神色不善地看著那個壞人好事的家夥,眼睛中發出的光足以殺死對方一萬次,“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還好。”財大氣粗,最好的金主,他怎麼會看他不順眼?

“那我們之間是不是有深仇大恨?”

“沒有。”如果有的話他還會好好地在這裏瞪眼?!早被白大神醫解剖掉,拿去喂狗了。

“那為什麼要妨礙我和施施幽會?”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紀青嵐滿肚子的火氣這才發作出來。白如月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隻是用冷冰冰的聲音繼續傷害著對方幼小的心靈。

“既然嫌我礙事,那還拉我去做什麼?”

一句話就堵得紀青嵐啞口無言,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他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

白如月喝著他的碧螺春,心中當然知道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要想讓那個眼高於頂的花魁點中,不光要財勢過人,位高權重,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皮相的好壞。

而很不湊巧地,他雖然貌比潘安,但是白大神醫那種精靈仙人一樣的皮相更加引人注意,而很不巧偏偏就是施施的最愛,所以才有了當天的戲碼。

接近於透明的瑩白膚色,星子般燦爛的眸子,還有比花瓣還要柔潤的雙唇,他美麗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一舉手一投足顯得風姿高貴優雅,比任何一個絕色美女都要吸引人。他美麗得超出了性別的限製,光是看到他,就會感覺到呼吸停頓。當然,這也是在不知道他那恐怖性格的前提下。這次的畫舫事件估計讓花魁的美夢破碎,而他“小氣神醫”的名氣則又更上一層樓。

嗚嗚……他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時豬油蒙了心,才被那家夥的表皮所迷惑,自動送上門來供他蹂躪。

沉默,無聲,兩個人相顧兩無言。

風中傳來一絲輕微的聲響,不是樹葉的沙沙聲,而是衣服摩擦所發出來的聲音。呼吸在花園一邊的樹叢中響起來,看起來人數還真不少。

“有客人來了。”白如月淡淡地說了一聲,先知先覺地從椅子上站起,快速後退了三步。電光火石間,一堆暗器破空而來,既快且準地打在他原先坐的椅子上,把那紫檀木做的古董打出一堆窟窿來。

“啊!”

紀青嵐氣急敗壞地看著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凶器,身形也迅速地向暗器發源地飛掠了過去。別看他平時嬉皮笑臉,又喜歡美女,到了正經節骨眼,還真是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