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如無比認真地凝視著年維臣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重要的靜謐時刻。

音樂越來越大聲地在他們耳邊響起,是那首《遇見》,孫燕姿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山穀裏回蕩起來——這是月如那隻有MP3響鈴的手機: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月如驀地低下頭去,從隨身攜帶的小手袋裏翻出她的手機,她有些茫然地瞪著電話上的號碼,刹那間有些驚慌失措到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快接吧。”年維臣輕聲低語,並且稍稍放開了她的身體。

“好的。”她呢喃了一句,恍惚的心思這才微微收回,按下了通話鍵,“喂,你好。”她的聲音依然有些不太穩定,畢竟,她剛才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你說什麼?好好,我馬上就來。”月如掛起電話,神情倉促,“我要走了,你能送我回市區嗎?”

“出什麼事了?”他一邊跟著她回到車裏一邊詢問。

“我爸和我媽,他們……吵起來了。”月如按了按自己忽然漲痛的腦袋,“你沒見過他們吵架的樣子,太可怕了!”

“你別急,一會就能回去。”他替她係上安全帶,然後係上自己的,立即就發動了汽車。

“剛才的電話是我弟弟打來的……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吧?他被判決給了父親撫養,這些年,他們就是這樣不斷地爭吵。我真不明白,既然當初決定離婚,不再聯係不就好了嗎?結果,偏要住在同一個城市裏,偏要經常見麵,然後一見,就互相口不擇言……這就是愛情嗎?他們當初也是自由戀愛結的婚,據說也曾經是對人人都羨慕的神仙眷侶,可是現在我和弟弟真的很怕看到他們在一起。真不能理解他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總是要這樣互相攻擊對方,誰都不願意認輸……”

因為緊張和煩惱的關係吧,月如不停地埋怨著。這些埋怨,在她心裏存在太久了,可她很少對人提及。

維臣認真地聽她說話,認真地開車,並沒有開口說任何話。在這樣的時刻,讓她靜靜地發泄才是他最體貼的舉動。

“我畢業時,決定到爸爸工作時也是這樣。我媽鬧了個天翻地覆,還差點吵去了公司。可是後來,她又幾乎每天要跟我打聽爸在公司的情況,還說什麼要我隨時向她報告……報告什麼呢?他們已經不是夫妻,在法律上一點關係也沒有了。爸有爸的生活,她憑什麼要去幹預?”月如越說越多,許多往事都在此刻浮上心頭。

“或者,在你媽媽心裏,依然愛著你爸爸?”這隻是維臣的猜測,一她對月如母親的了解。

“我也是這樣想的。”月如長籲出一口氣,“終於說出來了!這句話憋在心裏好久,都快把我憋瘋了。既然相愛,為什麼還要離婚?可見,在婚姻生活裏,光有愛情也是沒有用的!”

他慎重地點點頭,“所以婚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是啊,你也這麼想嗎?”她一臉讚成地用力點頭,“他們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不明白呢?還有我那個爸爸,當初以各種理由堅持要我去他公司裏幫忙,說什麼沒有我,公司就要倒閉……拜托,我又不是什麼神仙,我自己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找我過去,還不是希望通過我可以了解媽的近況,還不是不在意我這個女兒,更在意那個前妻呢?”月如憤恨地握起了拳頭。

這也是藏在她心底很久很久的怨恨,原來,看似開朗的她心裏也隱藏了這麼多的不滿!

維臣看著她憤恨的表情,心底隱隱有種憐惜,看似堅強的金月如,卻也很脆弱與寂寞。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簡單的,沒有人的生活是毫無煩惱的。他是如此,她也是如此。所以,更加要相互扶持,相互攜手。

“所以,我完全不遵照公司的規定早退遲到,穿著隨便。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開除我。年維臣,你知道嗎?他也向我打聽媽的情況,雖然我從來不告訴他,可他就是喜歡問,喜歡管我!他還插手了我和李成明之間的事,他……他一定是早就看出了李成明的為人,所以才會插手。”月如深深歎氣,“他不能算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可有的時候,他的確比我見識廣,的確能給我一些很好的建議。”

“這就是父親。父親不可能像母親那樣和孩子很親近,可是他們卻能給你建議,指出你的不足。父親不會一味的溺愛,他們會看出孩子們的缺點。”維臣在紅燈前,轉頭對她微笑。

她噘了噘嘴,“是這樣嗎?我不在一個完整的家庭裏長大,父親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完整的父親。可我討厭他們吵架,討厭他們這樣的藕斷絲連。”

“月如。”他沉吟了一下,“有些話我說似乎不太合適。不過,你這些感覺有和他們溝通過嗎?你和你弟弟有沒有和你們的父母好好地談一談?”

“談?怎麼談?每次他們隻要一碰到就火星撞地球。平時的時候,隻要一談起對方的話題,氣氛又都會變得很奇怪。如果你想要深入了解什麼,他們都會沉默著給你看!”她一想到這些,就覺得一肚子的不滿。

年維臣將車停下,他握住了她的手,“月如,父母是我們的親人,可是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因為是父母,所以遇到他們的事你會激動。但生活是他們的,隻有他們自己可以決定,可以想通。你不能太過操心。”

“誰要操心他們了。”月如忽然用力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讓她驀地感覺辛酸,“我才不要怪他們,吵也罷,罵也罷,那都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啊……”有些鹹鹹的水珠落下眼眶,她哽咽地閉上嘴。

維臣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悄悄地將她的頭攬進自己懷裏,“有空好好地和他們談一次,不管他們愛不愛聽,你要把你的感受讓他們知道。”

“他們會聽嗎?你也見過我母親,你知道她有多固執,多霸道。你也見過我父親,他雖然表麵上彬彬有禮,可倔強的性格和我一樣。”她的淚水輕易地一顆顆滑落,她不再忍耐了,反正在他麵前哭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她都不知哭過多少次了。

“你也知道你很倔強嗎?”他輕柔地撫著她的長發,“可是我就是喜歡你的這種倔強與堅持。雖然你一再地拒絕我,可我卻越來越欣賞你的原則和堅持。是啊,還不確定的事就不能接受,一切都要想清楚,看清楚才行。”

“所以啊,他們當初為什麼要離婚呢?現在又不肯告訴我們原因,卻又總是這樣互相念著對方。想清楚後再決定嘛,要不就不要結婚,要結婚,就不應該離婚……婚姻不是很神聖的嗎?不是說有一根紅線會永遠地牽在夫妻的小指上嗎?”她想要擦去淚水,卻越擦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委屈。

“那根紅線是需要彼此細心地去嗬護的,不然很容易會斷掉。”他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

月如抬起頭來看著他,“斷掉了,也可以再接回去嗎?他們這樣天天吵,看著真讓人難過。”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勾起他心底全然的柔情,輕輕抱緊了她,他很慎重地點頭,“如果想接,當然可以接回去。隻是,他們必須先認清自己的心,是不是想要和對方在一起。”

月如再一次委屈地噘嘴,“隨便他們去好了,我再也不管了……”

“老姐,我讓你回來勸架。你怎麼在車裏和男人卿卿我我?喂,我說,這個男人是誰?”正在此時,一個長相俊美卻脾氣有些暴躁的男人猛地拉開車門,對著車裏大喊。

“金莫漢,你腦子壞掉了!喊這麼大聲,要振聾我的耳朵嗎?”月如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水,就習慣性地吼了回去。

年維臣的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越來越喜歡吵架,是金家的傳統,也難怪那對夫妻要整天一遇見就爭吵了。

他氣定神閑地放開擁住月如的手,對著金家小弟打了個手勢,“HI,你好,我是年維臣。”

“你就是老爸說的那個追求者嗎?聽說老爸對你很滿意,希望你早點可以追到我這個倔得像頭牛一樣的老姐。不過我要警告你,娶她這樣的惡女回去可不是什麼幸福的事。你玩過《仙劍奇俠傳》嗎?那裏麵有個林月如,一樣是月如,我姐姐的脾氣可是比那個林月如更要大上好幾分……”

“你這個混蛋!”月如衝出了車子。

然後從金家小弟的口裏忽然傳出有如殺豬般的嚎叫聲,原來,耳朵被那個被稱為惡女的金月如給揪住了。

“一天不給你臉色看,你就開起染坊來了!你說,你今天幹嗎又把爸爸帶來我家?明知道他們一遇到就要上演全武行,你還把爸爸往家裏帶?”月如凶惡地喊著。

“哇哇哇,還不是因為你的事,老爸說一定要找老媽商量。他看上了這個……年什麼臣的男人,要和老媽商量你的終身大事呢!”金家小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金蟬脫殼就揮開了自己姐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