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黑夜是我的白天,當我思念,你正入眠,因為你離我太遙遠。所以,我隻有在影像裏追尋你的腳步,在那些有你的記憶中沉迷。我的夢想能不能縮短一點我和你之間的距離,哪怕是一點點,讓我能擁你入懷。
公元2003年·美國·紐約
入夜的紐約燈光燦爛,宛若一顆鑲嵌在大地上晶瑩璀璨的鑽石。全美最負盛名的葛萊美音樂大獎一年一度的頒獎晚會今夜正要在這座不夜城中舉行。巨星雲集,美女如雲的會場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就連場外樹起的巨型屏幕前,都擠滿了想一睹明星風采的狂熱歌迷。
“女士們,先生們,我很榮幸地向大家宣布,榮獲今年葛萊美最受歡迎女歌手獎的,是深受大家喜愛的沈夢音·狄卡雷斯小姐,她同時也是今年最佳古典唱片獎的獲得者!”
隨著大會頒獎嘉賓的宣布,台下響起一片暴風雨般的掌聲、歡呼聲。掌聲雷動中,一位身著露肩鑲鑽晚禮服的優雅女子款款地隨音樂走上領獎台。閃亮的燈光下,她美麗得如同音樂女神般令人屏息。
“沈夢音·狄卡雷斯,當今世界最頂尖的歌唱家之一。自幼天賦超群,不到二十歲就獲得‘東方蘿蕾萊’的美譽,成為古典樂壇最受好評的年輕歌唱家。在她二十歲事業最輝煌的時期,卻突然從樂壇消失。兩年之後,夢音小姐重返樂壇,開始嚐試多種風格的音樂,並大獲成功,堪稱是第一個把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完美結合,並通過歌聲加以表現的藝術家。首張流行音樂專輯《撒哈拉》在一個月之內便創下百萬張銷售記錄。無論是古典樂壇還是流行樂壇,她都取得了無可比擬的傲人成績,她的唱片更是橫掃世界各國的各大獎項。包括英國的流行音樂雙白金獎項和歐洲各國的白金獎項,並登上美國的billborad排行榜第一名。在世界各大重要的音樂節中都有她曼妙的身姿與美妙的歌聲……”
黑暗的房間中,隻有液晶顯示屏在閃光。聽著司儀仍滔滔不絕的介紹,歐威爾背倚著沙發,靜靜欣賞著銀幕上那張深烙於心的美麗容顏。
她還是那麼美,歲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現在的她經過了歲月的洗禮,越發顯得耀眼與高貴了,那雙眼睛中閃爍著自信微笑的神采,讓人更加難以忘懷。
“夢音。”他滿懷深情地輕喃。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一切都還深印在他腦海中,而如今,佳人卻已遠隔千裏,芳蹤縹緲,徒留惆悵。
環顧四周,牆上掛著她的海報與貼畫。書桌上,整整齊齊擺著一張張她的音樂CD和關於她的音樂雜誌。有關她的一切,他全都收集了起來,一點一滴地珍藏著。這間房間,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而今,是他思念她的聖地。除了他,再不允許任何人踏入。
每次,當他即將被深烙心中的思念逼瘋的時候,都會來到這裏癡癡坐著,看著與她有關的東西,幻想著屋中傳來迷人的歌聲,幻想著有一張美麗的容顏在等他。所以,他一直不願打開屋中早已安上的明燈。因為他知道,明亮的燈光下空無一人的房間會令他心碎,而滿滿的回憶會撲麵而來,令他瘋狂。原以為歲月可以衝淡對她的思念,時間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了自己——他愛著她,一直都愛。分離不僅沒有讓他淡忘她,反而因思念的渴望讓愛與日俱增。
五年來,他與芬雅相濡以沫。芬雅是個好妻子,她一直以自己的體貼支持著他,撫慰著他心中失去夢音的傷痛。而他也小心翼翼地嗬護著芬雅,知道她脆弱的生命再也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風浪。兩人似乎形成了默契,誰也不再提起夢音這個名字。他將對夢音無盡的思念深埋心底,在無人時獨自咀嚼。這才明白身為一國之君的悲哀,表麵上風光地接受所有人的簇擁與愛戴,實際上卻得孤獨地麵對自己的喜怒哀樂。
“你過得好不好?”望著屏幕中光彩照人的女子,低低的、歎息似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知道她的每一個小細節,知道她所取得的一切成績。就像她曾許諾的,她活得很耀眼,這讓他欣慰。但是,他更想知道在這些耀眼的光環背後那個真實的她。這些年,有沒有人陪在她身邊,陪她看星,讓她停靠休憩,讓她不再寂寞呢?而她是否已經將他遺忘在遙遠的屬於年少輕狂的日子中?
悅耳的鈴聲乍然響起,俊朗依舊的眉頭一皺,歐威爾按下身邊的一個按鈕,“什麼事?”
“陛下,皇後陛下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通訊屏幕中的人稍顯不安。陛下隻要一踏入這個房間,就不喜歡有任何事情打擾,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溫柔的皇後陛下還特意囑咐過。可是,事關重大,安拉保佑,希望陛下不要生氣才好啊!他暗暗祈禱著。
“我馬上就來。”簡潔的回答後,通訊屏幕被關上。再一次深深凝望顯示屏幕中的人兒,歐威爾伸手把屏幕關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是的,過去的,已經不能再擁有了。他現在是芬雅的丈夫,也是她的依傍,而夢音……他望著屋外湛藍的天空,心中一種隱隱的痛彌漫了上來,就讓她成為自己心中永遠的秘密吧。
走進房間,灑滿陽光的窗前靜靜坐著一個女子。蒼白的病態遮不住她驚人的美麗。
“雅兒,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大手搭上芬雅柔弱的肩,歐威爾微笑的神情中盡是關懷。“我想看看陽光。”芬雅淡淡笑著,眼睛中因為看見他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已經好久沒有看過這麼美的陽光了。”她伸手,穿過透進窗戶的一束陽光,讓金色的塵粒在修長的指尖舞蹈,感覺著陽光的溫暖傳送到身上。
“現在的陽光太烈,對你身體不好,等到黃昏的時候,我再陪你看夕陽好嗎?”他俯身,將她抱起來,走回陰涼處。這一年來,芬雅的身體越來越弱,精神也越來越不好,醫生說過要特別小心。
“對不起。”埋首在他的胸懷中,她突然幽幽地道出一句。
“對不起什麼?”他牢牢地擁著她,抱著她坐到屋中另一張長椅上。
“孩子,我們的孩子。”一直在想象若能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看著他(她)成長,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可惜,她的身體不允許。
“傻瓜,我不介意。”王國中優秀出色的孩子不少,他從不曾為這件事擔心過。
“可我介意啊。我不要,”她抬眼望上他,“我不要在我走後,你是孤獨的一個人。”
“別亂想,你隻是累了。”他不悅地低吼道,“你還要陪我走很長的路呢。”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歐威爾,我們都不要欺騙自己。”芬雅平靜地笑著,捧起歐威爾俊朗的臉,想要將他的模樣深刻心中一般,深深凝望著。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支持自己的,一直都是他,還有她——那個在遠方卻一直牽掛的人。她不懼怕這一天的到來,也是該放手的時候了。
“是啊,你是不會孤獨的。”她淡淡笑著,輕輕吻著他堅毅的臉龐,“不說這個了。歐威爾,有點冷,抱緊我好嗎?”
“好。”他溫柔地擁著她。
“謝謝。”她滿足地依偎在他的胸膛,“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她再次沉沉睡去,臉上始終帶著恬淡幸福的表情。
“沈夢音小姐,你再次榮獲最受歡迎女歌手獎,請問您對這次獲獎有什麼感想?”
“您打算把最新專輯所得的所有酬勞捐給西屬撒哈拉地區的慈善機構,是不是真的?”
頒獎晚會結束後,眾多記者仍圍著正準備走出星光大道的沈夢音,不住地詢問著。而沈夢音隻是微笑著,以她一貫的沉默作答。眾所周知,“東方蘿蕾萊”向來行事低調,除了預先安排的采訪,從不回答記者提問,更從不讓私生活曝光。
“沈夢音小姐,現在被譽為‘音樂界女王’的您,身邊從不乏追求者,可是您卻始終孑然一身,請問您是怎樣看待愛情與事業的?您是否認為,事業比愛情重要?”盡管從沒有得到過她的答複,記者們卻一點都不把碰釘子當回事,繼續鍥而不舍地追問著,一個女記者更是問了一個極其尖銳的問題。
沈夢音聞言微微一頓,停下腳步,“不,我從來都不曾認為事業可以取代愛情。”她微笑著,出乎意料地開口回答,“一個女人,無論她多美麗、多富有,事業有多成功,如果一生中沒有遇到過真正讓她心動的愛情,我想即使到死,她也會對自己的人生充滿遺憾的。”她的眼光透過身前的人群,飄向遙遠的地方,“真正的愛情對女人意味著什麼?就是生命。”
眾人嘩然。
“聽您這麼說,那麼您一定是體會過這樣的感情了?”雖然驚訝,記者們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紛紛提問。
“是的,”她含笑的眼睛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悲傷,“那是我一生都不能忘懷的最美麗的回憶。”
“那麼您一直未婚,就是在等待這個人嗎?”
“能不能告訴歌迷,他的名字呢?”記者們紛紛擺出了深挖的架勢,關於沈夢音感情生活的報道毫無疑問會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
“抱歉,今天就到這裏吧。夢音小姐要休息了。”沈夢音的經紀人班傑明適時地擋住了眾人。
擺脫了糾纏不休的記者與新聞媒體,車子駛入位於郊區的沈家別墅區。剛進大門,便發現一輛深藍色的保時捷擋住了去路。一個俊朗的男子倚車而立,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沈夢音無可奈何地一笑,走出車子。
“夢音,祝賀你又一次問鼎葛萊美。”安南將手中捧著的一大束香水百合遞給她,在她伸手接過花束的同時,他順勢執起她的手,輕吻了一下,“戴蒙尼斯的‘天使之眼’,配你剛剛好。”他如變戲法般拿出一個珠寶盒,晶瑩美麗的鑽石戒指在路燈下閃閃發光,“嫁給我,好嗎?”他的眼神熱切地鎖住她的容顏,企盼著她的回答。
“謝謝你的花。”沈夢音微笑著,不留痕跡地將自己的手從安南的手中抽出來,“不過,另一樣禮物我不能收。它太珍貴了,你應該送給最適合它的人,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安南·福斯特,擁有全美國排名前十名的貿易公司。他兩年前與沈夢音在一次音樂會上偶遇,從此便深深為她的魅力傾倒,發誓一定要得到這位音樂女神的芳心。他對沈夢音的熱烈追求,早成為社交圈中人盡皆知的秘密。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看看這位“多情王子”最終能否成功地打動“東方蘿蕾萊”心。
“在我的心中,隻有一個人配戴這些閃耀的鑽石,就是你。”安南的臉上晃過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就調整過來。他早習慣她微笑下的冷淡疏離。他不在乎,他始終相信總有一天,自己能夠打動她的心。
“你看,今晚的夜色多美,一塊散散步,如何?”他巧妙地轉換話題。
“是啊,今晚的星好美。”她隨他的話抬頭,望入一片無垠的深邃與璀璨。在那裏,仿佛有一雙魅人的眼睛正在默默地凝視著她。無可置否,安南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好丈夫。他對她的情有獨鍾,也確實讓她感動,可是,她明白自己再也動不了心了。每一夜,在那雙深邃雙眸的凝視下,其他的震撼都顯得微不足道。這一生,她隻會屬於一個人,即使他們再也無法相聚。
思及此,她轉回頭,清亮依然的眼睛溫柔而歉然地注視著安南,讓他心中一片緊窒,“安南,我想不論過多久,我給你的答案都不會改變。所以,請你不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在我身上了,好嗎?”
她柔美的聲音包含的堅決讓他一震,“為什麼?”他終於受傷地喊了起來,“難道我的愛,從來不曾感動過你?”
“不,你的深情令每一個人心動。”她悠悠輕歎,雙手習慣地握住胸前的鑽石吊墜,“可是,我的心,早已遺落在撒哈拉裏了。一個沒了心的人,怎麼可能回報你的深情?”忍住突然湧現的酸楚,她轉過身,看著天上的點點繁星。
“是他嗎?”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表情陰鬱,“剛才你在采訪中提到的那個人?”他的車中裝有最先進的轉播係統,他聽到了那番話。
“是的。”她沒有回頭,“他是我將等待一生的人。”
“為什麼,夢音?為什麼?”他不放棄地追在她身後喊著,“也許你們曾經愛過。可也許他早就把你忘記了。你這麼做值得嗎?夢音,為什麼就不能敞開心扉,接受另一個人給你的幸福呢?我對你的愛,不會比他少啊!”
她頓了頓,沒有回答,隻淡淡一笑,徑自向前走去。為什麼?愛若說得出理由,哪來那麼多的刻骨銘心?若她知道為什麼會愛上他,哪有那麼多的執著?
凝睇著胸前的鑽石吊墜,往事曆曆,仿佛昨日才發生般清晰。或許她這一生就將這麼地睹物思人而終,但她未曾有悔。刻骨銘心的愛,一生一次就夠了。她隻知道,愛過就無法忘記的了。今生今世,她將永遠等待,永遠愛戀,無怨亦無悔。
目送沈夢音修長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安南手中的鑽戒掉到了地上。剛才一刻,她身上所散發的愛戀竟強烈得讓他感同身受。是什麼樣的男子讓她可以任年華被時光侵蝕,仍在無怨無悔地等待?他不禁深深嫉妒起那個未曾謀麵的男人來。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班傑明站到他身邊,將鑽石戒指遞回給他,“放棄吧!”
“你聽到了?”安南感慨一笑。雖說深刻的愛戀不可能說放就放,但他明白,她的心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的了,他也隻好給她最真的祝福。“雖然隻是我的單戀,但是我付出過,她也了解了我的心意。我想,這也可以給我安慰了。倒是你,傑明,”他看著班傑明,他與班傑明也已經很熟了,“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將對夢音的愛放在心裏?”
班傑明,曾是哈佛大學最出色的高材生之一,沒想到大學一畢業,他卻拒絕了許多大公司的邀請,當起了沈夢音的專屬經紀人,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自己當年也是因為想得到這個人才,才會與沈夢音認識。而麵對想要挖角,將其納入旗下的眾人所開出的優越條件,班傑明全都不為所動,隻願意默默地守在沈夢音身邊,為她打理一切。
班傑明隻是淡淡一笑。
“既然這樣,到我公司來吧!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為自己打下一片天地。”安南再次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