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1 / 3)

韋小心在暗夜中飛掠,將所有的殺聲喊聲叫罵聲,兵刃破空聲,都扔到了身後,知道那冒險助她脫困的人身陷在危局之中,知道那如鷹一般的男子可能已因為她而受了傷,但她仍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從小立誌想做個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大妖女,不要學苦命女子一生一世為薄情男子癡纏傷情,偏要叫天下男子為她牽掛不舍,方顯本領。

偏是十年來,都不能忘懷一個與他拉過勾訂過約的男子。等待他,關注他,找尋他,接近他,氣他不肯爭取,惱他不識自己,卻終是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盡心歇力想要為他爭替他爭,隻為了心頭那因他而來的一股不平之氣。

在五鳳閣中,她不發一語,他傲然承認,於是,就那樣清楚了對方,那樣交了心,傾了心,認準了對方。多少年來,尋尋覓覓苦苦等待,就是這樣一個清楚自己明白自己,可以一起麵對一切,一起爭取一切,一起奮鬥一起叛逆,甚至一起鬥法的人吧。於是愛上了,如此簡單,如此輕易。

他仍然驕傲而自負,她仍然心思變幻不定,他與她不會因為這份愛而改變各自的理想和做法。他還是那對世間仁義人間道德視做笑話,冷酷狠辣的梟雄,她還是那變化多端,嬉戲人間的妖女,隻是他心中有了她,而她心頭也有了他。

以他的心狠手辣,凡事隻問成敗不理手段的個性,竟會在危難來臨時先助她脫險,而她也沒有絲毫驚奇地立刻配合。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他即要讓她離開險境,她也絕不故作深情留在旁邊影響他的。她骨子裏和他一樣驕傲,絕不肯容許自己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因為愛他,所以不肯累他,所以在第一時間遠離危局,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她將全身的輕功施至極限,目標是秦淮河。

此時,春夢畫舫的競賣必已解散,他們布下的所有高手想必已經都來阻擊肖飛,春夢畫舫應該在已然實力空虛了。

這個時候,她去一把火把畫舫燒掉,濃煙火勢足可以讓城外看到,這幫人想到畫舫中的無數寶物藏珍,不可能還能安心作戰,必要心驚膽戰,猶疑不定,在猜疑千凰樓派出多少人來搗他們的亂時,更要分出大量的人手回援,天底下像肖飛那樣完全不將財富看在眼中的人實在找不出幾個了,所以她肯定這一招一定可以成功。

圍魏救趙在兵法上是最輕鬆的救人之術,比之力敵死拚高明百倍,她可是妖女,妖女和人鬥法什麼時候用過拳打腳踢的笨辦法了。

在無邊夜色中,韋小心飛掠如電。

肖飛啊肖飛,我可是難得看好一個男人,在我這邊放火燒人家後院之前,你要敢就這樣隨便死掉,別怪我咒罵你一世,人家是不會替你守節的,以你的驕傲,想必不能容忍死後讓我送上幾十頂綠帽子吧。

“今夜月不明,星不亮,就連夜風都不清新,姑娘竟有這樣的雅興,夜下飛馳啊。”飄飄渺渺的聲音,不知如何傳來。

韋小心身法飛掠,瞬息數丈,可每一個字都似響在她耳邊,完全沒有被她的輕功甩掉。

韋小心心中一沉,身法一頓,停下身來,猛然回身,就看進一雙充滿了無邊夢幻的眸子裏,那是最深最沉最美最甜的夢境,叫人永遠無法從這樣的夢境中掙脫出來。

“怪不得柳兄的春夢畫舫可以集天下美人以侍賓客,這一手迷魂大法太過高明了。”朱富貴望著雙眸中已失去神采的韋小心,連連拍手,“這一次,柳兄身旁又多了個絕色佳麗了。”

“女人還不容易上手,現在最重要的是殺了肖飛,這個女人還有很大用處呢,朱兄不要著急,待肖飛死後,此女小弟一定雙手奉上。”

“這一次我們手上所有能動用的人手用動了,甚至還用重金請來了幾大高手助陣,肖飛絕對不可能逃出生天,更何況這一次行動的所有刀劍暗器都淬了毒,他隻要受了一處傷,在纏戰之下絕無可能逼毒,必然完蛋。等把他和那個叫葛金戈的家夥全殺了,再讓這個女人回千凰樓報信,說肖飛被秦倦派人伏擊而死,千凰樓的內部立刻就要打得血肉橫飛,咱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柳兄啊,你這一計太妙了。”

朱富貴一邊笑,一邊忍不住伸手去摸韋小心的俏臉。

柳吟天本人也覺得十拿九穩,肖飛不可能在那樣的圍殺之下逃生,再看韋小心姿容如仙,也大覺心動,不肯讓朱富貴占了便宜,先一步伸手將被迷魂大法製住的韋小心拉到懷中。

朱富貴笑了一笑,才想伸手去奪,忽覺小腹一涼,然後全身發麻,身不由己坐倒在地。

柳吟天也覺胸口一麻,幾處大穴已被製住了。

韋小心恨恨地一腳將他踢開:“本姑娘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嗎?這種初級的迷魂術也敢拿出來賣弄,我十三歲時就可以把最高明的姹女大法用至極處,在不著痕跡中影響人的心靈了,你們居然敢在孔夫子麵前賣文章,活該倒黴。”

原來是韋小心自知難以力敵,索性故意裝作中了迷魂術,神誌全失,讓這兩個家夥放鬆警惕,方才在被拉入柳吟天懷中時,一手連點柳吟天胸前的穴道,一手將袖中的匕首當暗器飛射向朱富貴。在這樣短的距離內,沒有什麼高手可以躲得開暗器的,而妖女的匕首上雖然沒有毒藥,但麻藥卻下得很重,轉眼之間,兩大高手就動彈不得了。

本來以韋小心那遠遠談不上高明的武功要打敗兩大高手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可是柳吟風自負迷魂術高明,兩個人都以為已將她完全製住,毫無防備之下,輕易著了她的道。

韋小心一擊得手不敢怠慢,纖指連彈,轉眼間將兩人全身的穴道封了個遍。

柳吟天與朱富貴都是高手,雖在沒有防備時中了暗算,但暗提一口真氣,一個衝穴,一個逼麻藥,眼看就要成功,卻被封住全身穴道,任他們手段通天,也再難動彈一下了。

韋小心可不是他們,她從不給敵人任何機會反擊她。

此刻想到他們說到圍殺肖飛之人所有的武器都有毒,心中也是牽掛,更不停留,拖了兩上動彈不得的男人就往回去。

“你們最好求老天保佑等我趕到時肖飛沒事,否則你們就會有很舒服的享受了。”

她的聲音並不凶狠,甚至還帶一點妖媚的笑意,卻讓柳吟天與朱富貴在全身被製的情況下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深深地了解到,如果肖飛身死,那麼這個美麗妖媚的女子很可能就會帶著這樣媚到極處的眼波與笑容一口一口把他們身上的肉全都咬下來。

慘呼聲中,又有一個人倒在麵前了,肖飛卻也身形一晃,迅速用寶劍支地,穩住身體,目光凜凜,掃了身旁那些滿臉驚詫,又驚又懼又恨的蒙麵人群一眼。

不過,也實在不能怪這些殺人如麻的高手們此刻的膽怯,滿地的屍體和鮮血足以嚇破大多數人的膽子。

在他們一擁而上的時候,肖飛竟然也使出殺傷力最強的身劍合一,轉眼間,就絞碎了不知多少人的身體。

總算他們腦子清楚,猜到肖飛是中毒之下,不敢久戰,所以才使出這等最耗內力的劍技,以求速戰速決。

他們立刻形成包圍圈,將肖飛困住,隻不停地派幾個人上前與肖飛纏戰,讓肖飛無法施展殺傷範圍大的劍招,隻能和一個個對手作戰,打敗一個又上一個,而其他人隻是圍在旁邊,不讓肖飛有任何機會脫身離去,讓肖飛在不斷的纏戰中,無力壓製毒性,慢慢被自己體內的毒力打倒,這種策略可算極高明的。

可是肖飛的潛力真是無比強大,在中毒之後,施用最傷身的身劍合一,殺傷他們中將近一半的人後,居然還可以長時間應付不斷的纏戰,在他身旁的葛金戈終因抗不住毒性而脫力倒下時,他卻連臉色也沒有變一下,揮出的劍依然有力而迅速。惟一同伴喪失戰鬥力的事實完全無法對他的心靈或身體造成任何打擊,他依然可以清醒地麵對敵人,並針對每一點攻擊做出最準確的判斷。當他發現無法衝出時,就不再用威力巨大傷身耗力的招術,而改用綿密細致的劍招以節省體力,縱然受傷,也每能在寒刃及體的那一瞬將傷害降到最低點。

所以到現在為止,他麵前又倒下十幾個人,而他居然還可以立而不倒。

不過長時間的作戰明顯讓他難以抑製毒性的蔓延,所以他的身體屢現不穩,在再次將眼前三個殺手刺倒以後,他終於無法站立,身子一軟,向下倒去。

在這一刻他忽然間想到了韋小心,自己要是死了,那個妖女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幾乎所有人都趁著他下盤不穩倒地的這一刻,拚命撲來,絕招盡出。這個男人太可怕了,沒有誰再想衝出去和他纏戰,白白送死。現在他體內的毒終於發作了,這種危險的人,必須立刻碎屍萬段,絕不能讓他再站起來了。

而這一刻肖飛卻隻是想著韋小心,想著她的時候,甚至還情不自禁笑了一笑,全然不覺牽動了臉上方受的一記刀傷的疼痛。

韋小心拖著朱富貴與柳吟天趕到時,就看到一道亮到極致也快到極致的劍光。

從來不曾見過那樣的劍光,亮得似已照亮了整個暗夜,快得似要追回千百年流逝的時光。

韋小心歡叫一聲,扔下兩個動彈不得的包袱,縱身往銀光的中心撲去。

燦亮至極,叫人一生難忘的劍芒一閃而逝,在這樣的劍光中,很多人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覺與感應。

劍光的中心,隻有那一身黑袍已被染成暗紅的男子傲然而立,直如幽冥修羅,叫人不敢仰視。

卻偏有那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女子,似從天際而來,自空中躍下,張開雙臂,不避血汙,將他抱住,縱聲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未來丈夫怎麼可能這樣沒用讓人殺掉,他們的埋伏,他們的毒藥,根本奈何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