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破夜(風華亂想係列之一)(董珊)

楔子

白麟初於十五歲的年紀成為了星部中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主星。鬼族的大將念卿狂來到星部挑釁。事後破軍星白麟初與七殺星任一笑分別被派往北境、西境鎮守。在北境,白麟初落入鬼族的圈套,被念卿狂所擒。綠波隻身潛入北國想救他出來,卻依然中了念卿狂的算計。最後,在武曲星艾羅乙的救援下,幾人終於逃出了北國。白麟初身受重傷,還被奪取了破軍元嬰。在艾羅乙的建議下,綠波陪著他前往東方逍遙穀尋求救治。在逍遙穀主火宇皇以及貪狼星蒼朧等人的幫助下,白麟初漸漸恢複。這時,遺失了半年的破軍元嬰也有了消息。

天下間什麼才是最可怕的事?

是經受嚴刑拷打?是遭遇妖魔鬼怪?是忍受饑餓困苦?

這些事情雖然都十分痛苦,但和另一件事情相比起來,卻依然顯得好受了不少。

那天下間最可怕的事,其實既不用你受皮肉之苦,更不用忍饑挨餓。它並不給你感覺,它讓你連自己是生是死也不太明白了。

那時候,身體已經沒有了一切的知覺,周圍沒有了一切的事物。睜著眼,隻能看見一團漆黑,明明在大叫,卻什麼也聽不見。你不明白自己是站著、坐著還是躺著,沒有什麼可以給你支撐,伸手摸不到任何東西,抬腳踩不到任何事物,甚至用拳頭打到自己的臉上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痛。那個時候,全部的空間中隻有自己的思想還在動,很清晰,被強製的亢奮,想死過去都不行。於是自始至終便感覺著唯一能感覺到的黑暗,邊無盡的黑暗。

過去多久了,誰知道呢?究竟多久以後才能結束?誰知道呢?

為什麼偏偏不死……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

若是在這樣的狀況中待上兩個時辰,一個人或許會崩潰。若是待上整整一天,或許會徹底瘋掉。

但若是待上十天、一個月、一年呢?

十年呢?

門打開了。走在前麵的人射出一道符,瞬間室內浮現出一片幽幽的綠光,映射出狹窄斑駁的四壁以及他的一身黑衣,還有身後一襲長袍的身影。

腳步走到窄室的盡頭停了下了。空氣陰濕,眼前是一片水壁,流水瀑布似的由上方衝刷下來,濺落到地上的一條深溝裏。

又一道符射出,化作光影落在水壁上。霎時流水如被刀切似的齊齊斷開,水壁中間形成了一個煙霧繚繞的門。

黑衣人向旁邊退了一步,長袍人跨進水門後,他又跟了進去。

兩人一進門,原本黑暗的室內轉眼間亮了起來,光色忽明忽暗,流動不定。這光顯然不是火燭之光,晦暗而陰冷,一點點地一邊流動一邊擴散,最終交接成整片。這時再看室內,四壁上綴的竟然都是五色斑斕的晶石。

長袍人微微一偏頭,幾道咒符接連自黑衣人手中射出。隻聽“砰咚”一聲悶響,室內的中央落下了一團黑漆漆的重物。在滿屋幻彩的熒光中,那一堆東西顯得格外肮髒破爛,灰暗得連形狀也辨不清。

此時長袍人與黑衣人都站定在原處,誰也沒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屋裏的異彩流過他們的身上,流過地麵的那團重物,仿佛隻是經過了三塊石頭。

良久,終於出現了一絲“咯吱”的微響。聲音是從那一團東西中傳出來的,又低又啞,像是沙礫在碾壓下的摩擦聲,又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嘶吟。然而轉瞬之間,那聲音成倍地擴大起來,竟彙聚成一聲巨吼。與此同時地上那團黑塊也開始翻動起來。

枯柴似的指節伸出來,破布湧動著,裏麵突然出現了兩點幽光,那竟然是一雙汙濁不堪的眼珠!

纏在地上那堆灰黑中的是一個人。

“嗬啊啊……”嘶啞的叫聲不住地從他幹澀的喉嚨裏翻滾出來,他似乎是在使出全身力氣想向前爬上一步,然而還沒移開一寸,前方驟然射來的符光就擊在他身上,把他整個擊飛起來,牢牢釘在身後的牆麵上。

“啊啊啊啊!”他的吼聲衝破幹啞的喉嚨,終於震天地響起來。他的四肢雖然不得動彈,頭卻猛烈地甩著,肮髒的頭發與滿身的破絮一並瘋狂地擺動,似乎要把幾百年的怨憤一口氣發泄光。最後,他終於停止了吼叫,動作也停了。他喘著粗氣,用一張晦暗得辨不出形貌的臉麵對著前方。

“哈哈,哈哈。”他竟然幹澀地笑了出來,“孽魔呀,終於你也有這一天!現在即便再來求老夫,也改變不了你的下場了!”

“你誤會了。”淡淡的聲音從長袍人的連帽鬥篷下傳出,“我不是來要你做什麼的,隻是想看看你死沒死。”

“哼,老夫絕不會死在你這孽種的手裏!老夫定會睜著眼看到你惡果報上身的那一天!哈哈哈哈,不遠了、不遠了。這麼多年來老夫不死不瘋,以脈息推算時辰,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孽魔,你的氣數已盡,日子一到,你再也逃不掉了!逃不掉了!哈哈哈哈……”

長袍人默默地等他笑完才再度開口:“哦?日子?隻怕永遠來不了了。四方之境的結界已經破除了。”

“不可能!”鎖在牆上的人頓時瞪圓了雙眼,目光如炬,“你在胡說什麼?太陽在東,太陰在西,南北二極加之中央紫坤,相生相應,永鎮風華之魔!結界不可能被破的!”

回答他的依然是淡淡的聲音:“也許你悶得太久了,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了。北境、南境早已易主,東境名存實亡,而西境,你一直盼望的那一天將會是月靈塔倒掉的日子。”

“不可能!你騙不了老夫的!月靈塔……月靈塔絕不會倒掉!隻要硯華還在塔裏一日,月靈塔就絕不會……”

話還沒說完,一道火光就打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打得失聲慘叫出來。這一擊是長袍人親自出手的,他目光冰冷,聲音更冷,“不要再讓我聽見你叫她的名字,你不配!”

“嗬嗬,嗬嗬……”對方又笑了起來,慘然而悲切,“我不配、我不配……我是不該這麼叫她了。但當初老夫並不想那樣對她,老夫、老夫完全是為了紫坤……是她先對不起我的,是她逼得老夫不得不那麼做的!”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怨毒起來,狠狠地瞪著眼前的長袍人,“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的出現,要不是硯華非要留下你,我根本不會那麼對她,不會把她關在……”

“轟!”一道火柱從地下升起,轉瞬籠罩住了他的整個身體。被烈火焚噬的人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隻清晰地聽到火柱外的聲音傳進來:“我警告過你了,不許叫她的名字。我還不想你死,不要讓我現在就殺了你。”

火柱退去,那人奄奄地吸著氣,卻倔強地依然在笑,“哈哈,不知是老夫先死還是你這孽種先死!到了天地五行之氣交彙的那一日,你的魔根必定與道氣相衝,你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的!月靈塔不會倒,你根本就到不了西境,進不了塔。老夫絕對不會告訴你任何事的!”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長袍人冷冷地說,“你們幾十年前擺的那些破陣法以為還有用嗎?我不妨將現實告訴你,你和上一代的兩個老家夥設置在西境的結界已經被這一代的繼星者破解了,很有趣是不是?更有趣的是那兩個老家夥最後耗盡生命力請來的兩位鎮守天神,也被他當做鬼族解決了,真是個優秀的繼承人,對不對?”

對方的眼裏已經閃現出驚恐,“什麼被解決了?荒謬、荒謬!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天神將是不會死的,怎麼也不會死的!你在騙人!”他斷斷續續地笑著,聲音卻僵硬而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