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一)
夜。
月明如水。
皇甫正駕著車,漫無目的的前進。
自那人出現過以後,他們一直沒有說過話。
皇甫正駕著車,一直向前走去,許千夜在車廂,無言的望著窗外。
車雖然在不斷的行駛,時間在他們之間卻好似凝固。
那人是誰?他最後的那句話什麼意思?他與皇甫正之間是什麼關係?蘇非與他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們一定要殺他不可?
這一個個問題,纏繞在許千夜的腦海中,理不清,想不明。
她沒有問皇甫正。
她問,他就一定會說。
但她不問。
也許,她並不想讓皇甫正為難,不想讓他痛苦;也許,她自己根本不敢知道答案。
月已中天。
(二)
車停了。
皇甫正走進車廂,拿出包袱中的幹糧,對許千夜道:“吃點東西吧。”
他的眼睛依舊很明亮,他的白衣依舊無塵,他的臉色也依舊蒼白。
自他看到那男子離去以來,他的臉色就一直很蒼白。
“正。”許千夜終於開口,“其實,我們根本無處可去,對嗎?”
皇甫正笑笑。
他的嘴在笑,臉也在笑,隻是眼中卻毫無笑意。
許千夜卻也並不期待他的回答,“今日是九月十五。”她由自幽幽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是在一月舉行的武林大會上;第二次,是三月初九在江南;第三次……”
她抬頭望向皇甫正,道:“我們也就見過三次而已。”
皇甫正沒有反應,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許千夜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隻見過三次,可是,我已準備把我的全部交給你。”她一口氣說下去,似乎若不這樣,她便無法開口。
許千夜是江湖之人,可是她還是個女人。
一個女人若肯在你麵前說這樣的話,無論她本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脾性,那必定都需要了莫大的勇氣。
皇甫正卻仍是沒有說話。
他還在等什麼?
“我想去一個地方。”果然,許千夜又開口繼續。
“哪?”
“那本是我的家。”——本來的意思,就是說曾經是,而現在已不是了。
“好。”皇甫正再次笑笑,不再是那淡淡的、冷冷的,禮貌性的笑。他的笑,很溫柔,溫柔得要把人融化掉。
許千夜也對他回以一笑,同樣溫柔的笑。
(三)
許千夜要回家。
那本是她的家。
許千夜是江湖人,江湖人,本不該有家。
可是許千夜有。
她有家,也有家人。
許千夜本是孤兒,怎麼會有家人?
她本沒有,既沒有家,也沒有家人,她隻有朋友。
她的家,也隻是朋友交流的場所,一個棲身之地而已。
可是後來她不僅有了家,也有了家人。
更確切的說,她是先有了家人,而後有了家。
她的家人就是丁四。
也惟有丁四。
可是後來,她卻一個人悄悄離開了家。
離開了家,離開了丁四。
這種“離開”,是一種拋棄。
她拋棄了自己的家,拋棄了家人,她本是要為自己的理想而奮鬥的。
現在她的理想依舊遙遠,但她卻要回去了。
世界再大,家隻有一個。
但是許千夜的回家,其實是最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