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果然有問題。
陳浮生隻是看了一遍卷宗,就下了這樣的評論。
如果說之前他把握還不過一半,現在就已經提升到了八九成的地步。
何湘君的父親何蘭亭罪名是勾結上下,貪汙受賄,隻不過首告他的卻是身邊的縣丞,借著這份功勞已經由一個縣丞替了縣令。
這道任命很不正常,陳浮生多少知道點大齊的官場規矩,一般來說,縣令多有三甲同進士擔任,然後三年一考,如果三任九年政績優異,縣令就可以升遷,還有二甲的進士們下去加一層資曆。
和縣令們直屬中央都是異地做官不同,大多數縣丞都是由原籍人士擔當。
為的就是避免當地人做了縣令之後把下麵全部控製起來。
更何況縣令也是有著學曆要求的,舉人出身的很少,而縣丞卻基本上都是由舉人擔任。
可是僅僅是一件不算太大的貪汙案,不但將縣令拉下了馬,甚至繞過了規矩,直接就將一個縣丞提拔到了縣令的位置,而且所謂的證人政物也是語焉不詳,擺明了有著疏漏。
這種案子,那些老刑名不肯定看不出來。
陳浮生搖搖頭,卻是有些疑惑不解,以對方的勢力,想要炮製些證據或者找些證人都是輕而易舉,怎麼會如此粗陋呢?
然後陳浮生頭腦一片清明,瞬間明白過來。
他之前的想法都是立足在規矩裏麵,而實際上對方根本不需要那麼充分的證據,隻要借助一個名頭就可以用手中的權力將其下獄。
前朝有一位喚作嶽鵬舉的大將軍,征戰天下無有不克,一片丹心燭照天地,卻因為心係被胡蠻擄走的舊帝,因而得罪了新皇。
然後就有一位奸臣曲承上意,將這位在外殺敵的大將召回問斬,所用的罪名居然是簡簡單單的“莫須有”三字,甚至都懶得粉飾偽裝一番。
這裏麵的冤情又找誰喊冤!
很顯然對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這隻能說明對方背景很大,陷害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在他心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這個念頭一生起,陳浮生便覺得天地一片廣闊,雖然他是一個修行者,這兩年下來,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卻是全在世俗的規矩裏麵打轉,固然是他為人謹慎,不想出什麼差錯,卻也無形之中拘束了他,今天見到這起案宗卻是突然起了心思。
這個世界的真相原來就是如此簡單:拳頭夠大就有道理,不需要太多的緣由。
至於法律卻依然存在,隻是因為製定法律遵從法律行事的則是拳頭更大、權力也更大的朝廷罷了。
陳浮生心中陡然生起這樣一個想法,雖然他自己都知道有些偏激,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受此所激,陳浮生心中就有一種想要打破一切的衝動豪情生出。
“沒想到今天居然從這惡人身上有了些許感悟。”陳浮生將衝動深深壓下,開始思考接下來應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陳浮生想了幾響,收起卷宗,還是打算先去看看那個何蘭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