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1 / 3)

杜斯真的很快就趕來了。也許是趕得太急了,他氣喘籲籲的。

“小杜子!”王梓櫟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死死地抓住了杜斯的手臂,說:“那孩子會跑到哪裏去呢?天這麼冷,孩子這麼小,我怕……”

“櫟子姐,別怕,有我在!”杜斯像對待他的病人似的,衝著王梓櫟露出他招牌的微笑。他輕輕拍著王梓櫟的肩頭,扭過身來問王梓桐:“梓桐,詳細情況和我說一下。”

莫名其妙地,看到杜斯之後,王梓桐馬上就鎮定下來了。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發生的經過都告訴了他,甚至比和警察說得還仔細些。

聽完之後,杜斯沉吟了片刻。然後,他才說道:“梓桐,警察推測得很對,小夕才5歲,他不可能也不敢到他不熟悉的地方去。他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幼兒園就是你們家……”

“他會不會去找你!”王梓桐靈光一現。

“不,他很可能會想找我,但是,你忘了,他根本就不認識去我家的路。來之前,我特地打電話問了醫院門口的值班護士,她很肯定地告訴我,小夕沒有去過。”

王梓桐暗暗為杜斯的心細而驚歎,“那他會到哪兒去?”

杜斯轉向王梓櫟,“櫟子姐,你今天送完小夕,是從哪個方向回家的?”

王梓櫟不明就裏,怔怔地指了指幼兒園的左邊。杜斯一拍手,“那小夕走的方向隻能是右邊,他潛意識裏會害怕被你們找到。梓桐,從幼兒園右邊這條路走,可以到哪些孩子最熟悉的地方?”

“麥當勞、兒童樂園、歡樂天地……”王梓桐努力回憶著。

杜斯皺著眉頭,“這些地方有的是要門票,小夕身上應該沒有多少錢;還有的地方,如果一個孩子孤零零地在裏麵轉悠,工作人員會馬上發覺的。想想看,還有什麼地方最有可能?”

王梓桐絞盡腦汁地想,驀地,她衝口而出:“街心公園!上次他和我們去放風箏的公園!那裏不需要門票,而且會通宵達旦地開放!”

杜斯肯定地點了點頭,“應該差不遠了。”他對幼兒園的老師說:“麻煩老師通知一下警察,我們現在馬上就去。”王梓桐在幼兒園門口等出租車。好像下了詛咒似的,足足五分鍾過去了,一輛出租車都沒有。杜斯看了看焦急的王梓櫟,當機立斷說道:“反正公園不遠,我們先跑過去,邊走邊截車好了!別擔心,反正警察一定會先到那裏的!”於是,王梓櫟、王梓桐和杜斯飛快地向街心公園跑了過去。王梓桐看了看天空,暮色沉沉,馬上就要全黑。她忽然覺得奇怪,今天怎麼比往常同一時間天黑得早了許多?

好像在解答她心中的疑問似的,遠處的天際劃過一道閃電,片刻,隆隆的雷聲響起。王梓櫟驚恐萬狀地抓住了杜斯的手臂,“天哪,要下雨了!在冬天的夜裏下大雨,那……那小夕……”

“櫟子姐,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可以把小夕找回來的!”杜斯的話語在朦朧的夜色裏有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對,姐,”王梓桐也被他的堅定感染了,她摟著姐姐的肩膀,鎮靜地說:“在下雨之前,我們一定可以把孩子帶回家的。姐,我們快跑吧!”

三個人像百米衝刺似的,向公園跑過去。這時,王梓櫟的手機響了,她哆哆嗦嗦地掏了出來,放在了耳邊。

王梓桐咬著下唇,緊張地看著姐姐的麵部表情——她期待著。

王梓櫟好像戴了個麵具似的,一點表情都沒有。她木然地放下了手機,“姐?”不祥的預感蔓延在王梓桐心中。

王梓櫟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蒼白無力地笑了笑,“警察說他們找過了,街心花園那兒沒有一個孩子。”說完,她臉上的笑瞬間轉換成了哭,她頹然跪在了地上。

“姐!”王梓桐鼻子發酸,她趕忙俯下身,要把姐姐攙扶起來。

好像感受到了她們的恐懼和痛苦,雨嘩啦嘩啦地下了起來。王梓櫟和王梓桐姐妹倆任憑雨水衝刷著,不想動,也沒有力氣動了。

杜斯急了,他一把把王梓櫟攙了起來,“櫟子姐,別那麼容易放棄!一個孩子要躲起來不讓人發現是很容易的。我們再去看一下!”他抬頭看看天,天空一片陰暗。在瓢潑的雨勢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起來。他四處張望,見鬼了,一輛出租車都沒有。杜斯咬咬牙,望著王梓桐,“梓桐,你和櫟子姐找地方買把傘,然後叫輛出租車,趕到那兒去。我先走一步,我們在公園見!”他壓低了嗓門,湊到王梓桐耳邊小聲說:“堅強點,照顧好你姐姐!”

王梓桐看著杜斯果敢的臉,不由得堅定地點了點頭。杜斯放心地笑了,轉身就要跑,王梓桐擔心地拉住了他,“下這麼大的雨,怪冷的。你就買把傘再去吧!”

杜斯搖了搖頭,“天黑又下雨,孩子會害怕的。而且,街心公園那麼多樹木,我擔心小夕躲在樹底下。那可不安全。能早一點就早一點,”他露齒一笑,臉上綻現出那個盛著暖意的酒窩,“你不是說過,反正已經濕了,有什麼關係?”說完,他轉身消失在了迷蒙的雨夜裏。

王梓桐好不容易把幾近崩潰的姐姐安撫下來。她跑到最近的便利店買了幾把雨傘和幹毛巾,還細心地買了兩把手電筒。她替姐姐和自己草草地擦拭了一下,就跑到外麵去等出租車。

仿佛過了幾個世紀,一輛出租車才出現在她的麵前。當她們心急如焚地趕到街心公園,天已經全黑了。雨還下個不停,公園裏的路燈投下來的微弱燈光,把整個公園影射得影影綽綽的。王梓桐不禁打了個冷戰。

她擰亮手電筒,在空曠的公園裏放大喉嚨喊了起來:“小夕!我是小姨,你在哪裏?”她由於緊張而變了調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分外詭異。

王梓櫟心灰意懶地製止她,“別喊了,鬼哭狼嚎似的。”

“姐,別灰心啊!”王梓桐嚐試著使她的姐姐振作起來。

一個人影閃進了王梓桐的電筒的燈光範圍內,杜斯遠遠地走了過來。他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臉上露出掩蓋不住的疲倦與失望。

看到他的表情,王梓桐已經不用開口問了。她默默地、體貼地把自己手中的傘撐在了杜斯的頭頂上。

王梓櫟失神地說道:“我們走吧。還是回家等警察的消息好了。說不定,小夕已經回家了呢!”她強顏歡笑。

王梓桐看了看杜斯,杜斯點點頭。他們失望地往回走。

猛地,杜斯製止住她們:“噓!聽!”

王梓桐靜靜地矗立了好些時候,“怎麼了,除了風聲和雨聲,什麼都沒有啊。”

“我剛才好像聽見一個孩子的聲音在叫媽媽。”杜斯皺起了眉頭。

是你的幻聽吧。王梓桐沒有把心裏麵的想法說出來。

杜斯皺著眉頭,轉身大喊:“小夕,你媽媽在這裏!快出來吧,她很擔心你的!無論你做錯了什麼,你媽媽一定會原諒你的!”他向一旁的王梓櫟使了個眼色。

王梓櫟情不自禁地喊著:“小夕,媽媽好想你!”話音末了,已經變成了哭腔。

然而,一切還是靜悄悄的。

王梓桐搖了搖頭,拉了拉杜斯,“小夕應該不在這裏。你全身都濕透了,快找個地方擦擦吧,現在是冬天,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梓櫟也疲倦地說:“謝謝你,小杜子,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

杜斯擰起了眉心,他擺擺手,“再等一會兒。”然後,他徑自向公園深處走去。王梓桐趕忙緊走幾步,趕上他,替他把傘撐了起來。王梓櫟行屍走肉般地跟在他們身後。

杜斯大步流星地走著,王梓桐幾乎跟不上。他在上次小夕等他放風箏的那片小小的空草地上停了下來。王梓桐四下一看,“什麼都沒有啊。”

杜斯堅定地說:“聲音應該是從這裏傳出來的。”他四處張望著。

“那是你聽錯了吧!”王梓桐忍不住脫口而出。

杜斯張口想說什麼,王梓櫟忽然製止住他們:“我突然有了一種感覺,我的孩子就在這附近。”

“姐!”王梓桐尖叫了起來。

王梓櫟沒有理會,她走到了草地中央,充滿感情地說:“小夕,天黑了,和媽媽回家好嗎?”

杜斯側耳細聽。在風雨的影響下,樹葉沙沙作響。除了這些聲音,依然是一片寂靜。

“姐,我們走吧。”王梓桐柔和地攙住了王梓櫟。正在這時,杜斯猛地跑了出去,王梓櫟和王梓桐姐妹倆怔怔地看著他遠去的腳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杜斯總是可以給她們帶來希望。

杜斯在上次王梓桐爬上去撿風箏的那棵大榕樹下站住了,“小夕,你在上麵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下雨打雷在大樹下是很危險的?”他的聲音中間雜著嚴厲和欣慰。

“啊?找到小夕了?!”王梓櫟和王梓桐不由自主地飛奔過去。

“小夕?”王梓櫟激動地叫了一聲。

在婆娑的樹影中,手電筒朦朧的光線照到了一個孩子的身影,“小夕!”王梓櫟的眼淚奪眶而出。

“小夕!快下來,很危險的!”王梓桐著急地喊著。

“我……我惹媽媽生氣了……我……我……媽媽不睬我了……”孩子的聲音透露著遲疑。

“傻孩子,我是你的媽媽!你惟一的媽媽啊!”王梓櫟泣不成聲。

聽到母親哭泣的聲音,倔強的瞿夕之也不由得嚎啕大哭起來,“媽媽!”他嗚咽著。

杜斯對樹上的小夕道:“下來吧!”

“小杜子醫生,我下不來。”小夕著急地哭了。

“小夕,小姨幫你下來!”王梓桐躍躍欲試。

“你別添亂!”杜斯嚴厲地命令她,又對樹上的小夕說道:“你冷靜一點,慢慢往下挪,你得靠自己下來,明白嗎?”“我、我害怕!”

王梓櫟一把推開杜斯,“小夕,別怕,媽媽來救你!”

“櫟子姐,冷靜點!天太黑了,我們看不清楚他,要爬上去隻會越忙越亂。”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對樹上的孩子說:“小夕,別害怕,你是男子漢,快大膽地爬下來!下麵有小杜子醫生,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接住你的!”

王梓桐看著微弱的燈光下杜斯果斷堅定的麵孔,她第一次發現,杜斯的側臉竟然這麼英俊。

小夕向下麵挪了,杜斯大著嗓門指示著他:“小夕,小心左邊,你做得到的!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王梓櫟心驚肉跳地看著,而王梓桐發現自己不是十分擔心,因為她信任杜斯。

“好,小夕,現在可以鬆手跳下來了!我一定會接住你的!”杜斯大聲說著,聲音聽起來分外令人放心。

“啊——”小夕叫了一聲,像隻鳥兒似的從樹上躍了下來。在那一刻,王梓櫟的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她張開嘴,剛要和兒子一起叫的時候,小夕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杜斯有力的臂膀裏。

王梓櫟衝了上去,一把把自己的兒子摟在了懷裏。

“媽媽,對不起……”小夕抽噎著。

“傻孩子,”王梓櫟輕拍著孩子的後背,“我們回家吧!”

看著這對真情流露的母子,王梓桐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她走了過去,為他們撐起了傘。

一家子終於疲憊地坐上了記程車。

王梓櫟感激地對杜斯說:“小杜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多虧了你……”

“櫟子姐,別這麼客氣嘛。”杜斯淡淡地說道,語氣裏聽起來有點強打精神的意味。

王梓桐擔心地轉過頭去看著杜斯,他臉色實在是很差,濕漉漉的褐色毛衣緊貼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掛著一塊牛肉幹。

她著急了,揪心地拿出買來的幹毛巾,伸出手替他擦拭起濕淋淋的頭發來。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杜斯慌忙接過她手中的毛巾。

他的大手碰觸到了她的手,王梓桐隻感到杜斯的手冰冷得嚇人,“小杜子!”她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