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將我帶到了一個陌生的院落。風過,樹影稀疏。刺了眼。涼了心。剛被放下我便衝了進去,除了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我隻覺頭痛欲裂,早已看不清周圍的其他一些什麼了。
那有燈火,散散地入了眸子。如撲火的飛蛾,我的衣袂飄揚,足下的步子零碎而迅捷。屋裏直掠起的劍光仿佛生生切斷了思緒的線。
一股子的噬魂之感,茫茫然隻留下一聲的淒然——“不要!”
看著他銳利的神色陡然一顫,看著他麵前的人險險隻劃破了衣袖,看著他背後憑空多出的金屬光色,自他的背脊深長地劃下,猩紅瞬間漫了開去,迷蒙了視線。腳下的步子亂得不成章法,跌跌撞撞地到了門檻,我才發現自己的全身在抖,禁不住地顫抖。
他傷了,他在流血,為什麼他總是這般不懂得愛惜自己,又為什麼,我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朕早說過,你不該背叛朕。”玄燁的聲音微帶顫動,似是在竭力掩蓋著什麼情緒。但我沒看他,我的眼中此時隻有柳品笙,他的血似是滴在我的心上,濺開一片暈紅。淺淺地,我衝他揚起了一抹笑。這是一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笑。
緩緩地走過去,每一步都似鉛鏈拖足,沉重異常。我到勉強用劍支撐著身子的柳品笙麵前,蹲下,小心地撫著那一處傷,聲音低若蟲鳴:“對不起。”
他沒有說話,隻是衝我微地勾了勾嘴角。清冷的神色因這樣的笑帶上了絲絲的溫和,很舒緩,很平和。這是我第一次見柳品笙這樣的笑。第一次,又是否會是,最後一次……
旁邊的劍光多少有些刺目,我抬頭,平靜地看向用劍抵在柳品笙脖畔的曹寅,冷道:“把劍拿開。”故意無視他蒼白的臉色,語氣冰冷而清晰。那把劍一顫,光色隨之一同移了開去。
“李源,你出去。”玄燁低沉的聲音蕩開,餘光中,我見本在門口的那條影子退了出去。門關上,四麵一片沉寂。我回頭,這才看清了那個人。
皇袍的襯托下,宛如隻見唇邊似欲出雪的朱紅,深不見底的眼恰若地府修羅,聲音蕩開,字字清晰無比:“背叛者死。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回朕的身邊,或是,繼續待在那裏,陪他去死!”
心裏很疼,如是無法呼吸,但身子因酥麻而分毫無法動彈。手似被握得更緊了,我回眸亦堅定地回握了回去。屋裏的光低低暗暗,交錯的線條間,那個身著皇袍的男子手中忽然劍光盈然。那張臉撕破了平日的麵具,眼中狠絕的光一閃,更多的卻是悲楚和怨痛。
太過熟悉的畫麵,回想昨夜的夢,手心的汗液涔涔。我一把死命地按住有了異動的柳品笙,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以命換命!”他因劍傷而失血過多一臉鐵色,在我的壓製下,終是未可起身。耳邊聽到一陣輕鳴,有道劍氣滑過,生生切斷了幾縷發線,卻未有肌膚撕裂的感覺。
我抬頭看去,隻見一身輕衣擋在我的麵前。他的手緊握劍尖,血自掌心流出,觸目驚心。
曹寅背對著我,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有聲音低淡得聽不出一絲情緒地擴了開去:“皇上,這是宜貴人。”
劍柄一顫,玄燁仿佛刹那間回神,刺耳的聲音,隻見寒光四閃的劍已轟然墜地。
風過,卻吹不散四周凝肅的血色。有一股力將我拉了過去,原本和柳品笙相握的手生生被分開,另一隻手卻如上了把鎖,握得那麼緊。疼得眼角溢了幾滴淚,我抬眼瞪去,但和他的視線一觸,心下顫起竟是再也強硬不起來了。
原來他也會有這種神色,這種——受傷的神色。
唇被覆上,卻是無情而毫無溫度。這樣冰冷而幹燥的吻,連血液也一點點凍結了起來。我看到柳品笙驟然收縮的瞳孔,看著他拔劍而起,滿是怒氣地直襲而來。曹寅卻是站在一旁,更顯蒼白的臉色,依舊沒有一絲神情。
玄燁近在咫尺的眸裏忽地透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詭異而透著一種妖逸的氣息。他不知自哪取出的這把劍,挑開了柳品笙早已握不穩的劍尖,直刺而去。
一刹那仿佛心髒的跳動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利器直穿胸膛的瞬間,全身麻木。
“不——”
我看著那柄劍自他的身體中抽出,看著原本清冷的臉慘白一片毫無血色,看著他失去了焦點的眼透過一絲的歉意,看著那身軀緩緩滑落……縱使改變了過程,依舊,無法改變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