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魂初歸清應舊識(1 / 3)

初入華韶(心然Siry)

出宿舍門時看門的李媽用一臉擔心的眼神看著我,但我卻故意無視般地徑直走了出去,手上提著的是大袋的行李。

昨夜回來的狀況估計讓很多人都心有餘悸,和男友分手了,喝了點酒,醉醺醺的。最主要的還是臉上留有幾個大大的巴掌印,據說是我撒酒瘋的時候讓那個搶了我男人的臭女人給打的。不過醒了後倒是什麼也記不清了,隻是覺得別人看我的眼光有些同情,倒也不再介意什麼。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近二十年,雖然戀過,愛過,昨天這樣一經曆,竟突然覺得所有的感情也都沒什麼了。現在的心很平靜,靜得跟十年前一樣,所以我也隻是向老師請了個假,準備回以前生活過的地方看看。

那裏沒有我的家,卻有一個孤兒院。我是一個孤兒,記憶裏最早的是四麵投來的同情目光,一開始很不適應,然後,慢慢地又習慣了。很多人說,那裏集聚了各界所有的愛,滿是溫馨及和諧的。麵對那一切,我一直是隻有淡淡而沒有溫度的笑意。其實那些人什麼也不懂,當看著那些一臉稚氣的小孩臉上一個個掛著虛假的笑一心想被領養時的樣子,這種感覺現在想起來都有點悚然的感覺。那時候我還是他們中的一個,再後來就離開了,沒有人領養,隻是一個人出來自生自滅。雖然戴著的麵具不曾摘下,但不論怎麼說都自己生存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有了想回去看看的念頭,也是因為,那裏雖然沒有太快樂的回憶,但畢竟是我有記憶以來最早的生活之地。現在心有點亂,不過是想回去看看。

在船上,耳邊海浪的聲音層迭不絕,隨著耳塞裏傳來的音節起伏有序。我極是享受地閉了閉眼,風吹來的時候亂了發線。但滿是愜意的。畢竟已好久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那裏的一切都變成了什麼樣子。

外麵是海浪的聲音,我迷迷糊糊地就有點犯困,這客輪的噪音還是很有催眠效果的。

本來是這樣安靜地睡著,甲板上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跑步聲,然後就聽到有人喊著:“大家快抓緊些會浮的東西,風暴來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風暴?不至於那麼背吧!沒理好衣衫我就急急往外跑,邊還想著是哪個家夥惡作劇,今天有風暴的話氣象局不可能沒發預警公告。更何況,現在還大冬天的。

剛推開門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猛起鋪天蓋地的巨浪,直直地壓了下來。天旋地轉,四麵被黑暗覆蓋,沒有方向,沒有倚靠。

好難過,無法呼吸。

猛地睜開眼,全身的汗已經浸透了衣衫。剛才的是夢?

周圍的視線顯得有幾分暗淡。抬了抬肩膀,隻覺得渾身酸楚。

“小姐,你總算醒了。嚇死奴婢了。”聲音從身邊傳來,忽遠忽近,在耳邊微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小姐?奴婢?微微皺眉,我這才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雕花木簷,薄紙細窗。紫檀木製成的大床,邊上墜著錦製繡簾。守在旁邊的是數個姑娘,丫鬟打扮。再看自己身上,素白的睡服,綢緞被褥。這麼怪異的情景,讓我一下子有些回不過神。

頭有點疼,微微地一搐一搐。我記得自己是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風暴,記憶裏的最後一個鏡頭是數十丈高直麵壓下的海浪,然後客輪整個翻了過來。瞬間有個古怪的念頭從腦海裏閃過。我該不會是幸運地死裏逃生,然後和那些書裏寫的一樣穿越了時空吧?那也太……

試探性地,我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衣著格外豔麗的丫鬟淚眼婆娑,“小姐你忘了嗎?昨天你背著老爺去湖邊玩,結果不慎落水。菩薩保佑,小姐你總算醒了。”

哪有保佑,我又不是你家小姐。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想,敢情是我和那位小姐雙雙遇了水災才有的這一出。不禁有些沮喪,想我文學係的堂堂高才生,難道就困在這裏回不去了?細下打量了一下丫鬟們的裝扮,應該是清朝時期。好在這個時候白話文應該已經普及,我也不用咬文嚼字地說話了。

想著,房門被推開了。丫鬟們急急伏下身去,“老爺。”

“聽說文兒已經醒了?”進來的是個中年人,渾身威嚴,腮下長須若林,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覺。他見我看他,上前就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裏,邊還絮絮不絕:“文兒你可醒了,嚇死阿瑪了。”

我肯定這位老伯是練過家子的,這一抱我好不容易緩過的幾口氣可又沒了。聽他說“阿瑪”,看來自己是落在了一滿族的大戶人家。正估摸著怎麼回答,就聽耳邊傳來一句話——

“過個把月就是選秀的日子了,文兒你就好好待在家裏,可別再出什麼事了。”

“選……選秀?”我懵了。還沒弄清楚現在是哪個皇帝為政,就要我去選秀?想想那些書裏寫的電視劇上演的宮廷鬥爭,猛地就一身冷汗。

阿瑪(權且這麼叫著)若有若無地有些皺眉,“你這孩子,怎麼落了次水就什麼事都沒放在心上了?選秀大典不是你一直盼著的嗎?我們的滿州第一才女可別到時給人看了笑話。”

我低頭諾諾稱是,心裏已經把老天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真不明白進宮有什麼好的,一點女權都沒有,照他的話說,這身子本來的主人對那事倒是頗為向往,無奈在我看來,那無疑是個挖好了準備讓我跳下去的坑。

幸好阿瑪隻以為是我身體未愈,對這位小姐的反常也未加留心,隻是向丫鬟們吩咐了幾聲就出去了。

這麼看來也是一戶人情未暖的人家。拉了拉被子我在裏麵縮了下頭就迷迷糊糊地開始睡去。既來之則安之,我生性本就是個很懶的人,能免則免。現在看來,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姐,這樣可以了吧?”小桃笑嗬嗬地問我。

“嗯,小桃你是越發懂我的喜好了。”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我笑得很得意。眼前的女子鬢似刀裁,眉如墨畫,初眼隻覺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曉春之花,活脫一離塵仙子。發鬢隻插一烏木三鑲銀釵,清麗脫俗。我看得隻暗自得意。雖然自己在現代時也稱得上是美女,但跟這位宛文小姐比起來可差遠了。

來這個朝代也有一段時間,我已大致弄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郭絡羅氏·宛文,滿州鑲黃旗人。阿瑪是佐領三官保,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讓我頭大的是,現在是康熙十二年末,過了這個年幾乎就是入宮的日子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郭絡羅氏應該就是曆史上的宜妃,看來這次選秀就是她入宮的時候無疑。

“小桃。”我回頭看去,微揚起討好的笑,“你帶我去上次落水的地方,好不好?”

小桃連連搖頭,“小姐你就放過我吧。上次的事已經被老爺責罰過了,萬一再出了什麼事,老爺不打死我才怪。”

“小桃。好小桃。帶我去好不好?我會小心的。那事絕不會發生第二次。你要知道,他日我一旦入宮,可是再也去不了了。”其實我是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是可以讓我回去的。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要在深宮中待上一生了。

經不住我的矯情攻勢,小桃終於讓我去了湖邊。

粼粼的水波映過了眼,睡蓮朦朧地躺在荷葉上,紅影碧色,一片寧謐,但沒有絲毫古怪的景象,除了風,一切皆默。

真的回不去了嗎?我皺了皺眉,微微有些失望。

“小姐,我去街上買些布料,回去給李媽好做些入宮時的衣服。”小桃有些不放心地說:“您可別亂跑啊。”

我揮了揮手,笑嘖道:“你就去吧。我準在這等你小桃姐回來,一動也不動,跟個石頭樣的總行了吧。”

小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開始往街道的方向走去。遠遠隻聽見她說什麼“小姐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之類的雲雲,然後就一點點消卻了。

我想,我本來不是你家小姐,一樣那才叫奇怪。回個身就找塊石頭坐下了,有風習習過耳,發線微動。現在才有時間回想自己原本有著的心境,突然想想,其實離開那個世界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終究是不需要去麵對了,反正也不會有什麼人會為了我的失蹤而操心,當然,前提是如果不需要入宮的話。